在我这里关于姥姥的事迹几乎全部来自我妈妈,因为在我出生时姥姥就72岁了。
姥姥1928年生人,今年96岁。
妈妈说姥姥的一生非常不容易,在抗日战争时期,村子里的人都躲在地窖里,需要一些跑得快,又不容易引人怀疑的小孩子给送饭。姥姥成为其中的一员,每天奔跑在村子和田野里的玉米苞垛间。再大一些,姥姥想参军,但是姥姥的爸爸不同意。
后来姥姥嫁人了,刚生完孩子,婆婆就给喝绿豆汤——绿豆汤含凉,刚生完孩子的人是不能碰的——那时候的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听姥姥说,那时候村子里算上她有十个女人生孩子,死了八个,留了两个,她是喝了绿豆汤,还有幸成为那两个中的其中一个。
后来闹饥荒,姥姥的婆婆家开始落败,死的死,亡的亡。她带着三个孩子(一个男孩两个姑娘)一路要饭,来到姥爷村子里,后来嫁给了姥爷,生了四个姑娘。听妈妈说,姥姥来了之后,之前带来的两个姑娘中的一个生了病,得了肺结核,没得治,走了。听说那个姑娘还给姥姥托梦,说不用再给她烧纸上坟了,照顾好其他的孩子就行了。
姥姥一辈子都在为他带来的儿子效力,给他娶媳妇,带孩子,种地。很少管过姑娘家。妈妈说姥姥41岁生的她,知道怀了她的时候,去了三次医院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打掉。
在妈妈26岁那年,姥爷的癌症走了,剩姥姥一个人。
后来姥姥年纪大了,一直跟着她的那个儿子,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度晚年了。可是家里要拆迁,舅舅一家带着姥姥住进了出租屋。
姥姥的一个女儿得了脑血栓,60多就走了,听妈妈说,那天姥姥知道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随着年纪增长,姥姥身体大不如前。生活开始逐渐不能自理。她的儿子开始嫌弃她,那个时候是2022年年底,还有4天过年。我印象深刻,我们那边过年前都要去妈妈的娘家送年货。姥姥坐在那个阴冷见不到太阳的屋子里。我们跟她说话,她也不答应(本来就耳聋,但是以前碰她,她会知道来人了)。碰她她也不说话,床上的排泄物没有人给她清理,是马上离开的状态了,舅舅说,姥姥一直这样下去,就把他送到一个小屋里去,后来问了妈妈,小屋是什么地方,妈妈说马上去世和去世的人待的地方。那么冷的天,他的儿子是怎么忍心说出来的。姥姥的儿女中,妈妈是最心软的孩子,妈妈把姥姥接走了。过年的那一个月姥姥呆在我们家里。后来我要上学家里还有生意,姥姥去了他的三女儿家里。
从2023年2月26号一直到2023年6月25号。姥姥在三女儿家度过了最后一段时光。妈妈说姥姥走的时候,面容和蔼安详,看起来比任何一次睡着的时候都安逸。
依然记忆犹新,那天下了班,西湖方向的晚霞好像覆盖了住了我对姥姥所有的记忆,慢慢的,浸入世界的另一头。
姐姐问我说,姥姥过了生日,吃到了三姨包的饺子,妈妈包的粽子,是享福了呢,还是没享福呢?
我说,享福了。也没享福,少了子孙膝下的欢乐。
再回家,永远没有属于姥姥的那间屋子了。
对姥姥的记忆不多,她的一生坎坷不平也多半是听来的,妈妈总会说姥姥一生活的乐观,经历了那么多,但什么事不往心里去,是一个命大有福的人。
谨此纪念96岁的姥姥,希望她在那边与亲人团聚,转世投胎后健康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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