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小路

故乡的十里八村，都连着容得牛马车通行的黄土路，但更多的是穿行在山间田野的乡间小路。那小路弯曲狭窄，却能以最近的距离，把人们送到要去的地方。

走过了太多的路，但是记得最深的还是故乡的乡间小路。一路的山花野草，野藤稼穑，溪流坑坎，鸟雀蛇虫。如果你有心，每一步都是一个精美的画面。有新奇惊喜更有一路上的心惊肉跳，让你胆怯又向往。

每每当你面对着选择的时候，往往最终走的还是那条小路。走进小路就仿佛走进一个小故事，你不会觉得路途的劳累，也感觉不到路的漫长。你仿佛就是路的一部分，那黄土的灰尘，会短时间留下你淡淡的脚印。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写给乡间小路是最恰当不过的。小路的前方总是有着莫名的期望，一片野花，一树山葡萄，也或是几棵结满黑天天的天天秧，也有沙曼鸡扑棱棱从草丛里飞出来，一条蛇从路上爬过……心怦怦跳，紧跑几步，寻了高处，在平坦的石头上坐下来，看着山沟里的村庄，心就安稳了。

有牛铃铛在山林里响，有狗在村子里叫，偶尔大公鸡也在晌午里啼上几声。阳光静静地照，远方的河水闪着亮晶晶的光，弯曲着流向山外。一群白鹅在河里扑闪着翅膀，游到兴奋处昂起头向天高歌。

乡间的小路，无处不在，房前屋后，菜园瓜地，时时刻刻记录着人们的生活轨迹。我喜欢拿了课本，在屋后的小路上背诵课文，有鸟儿鸣，有微风穿过树梢。我时而靠在树干上，时而坐在路边。马莲花幽幽的蓝色，吐着淡淡的芬芳。一两只紫色的蝴蝶翩翩飞舞，“蝴蝶蝴蝶落，编个马莲垛……”

大黄狗一步步跟在我身后，看我来来回地走，也不理它，就无聊地趴在路的中间，不时瞄上我一眼，然后在那里假寐。它的耳朵会突然竖起来，睁圆了眼睛，倾听片刻，忽一下站起来，向着一个方向汪汪叫。远处有人正赶着猪向山坡上走。我吼它一声，它便乖乖地趴下了。

乡间的小路很小，小的不经意你会看不见它。即使看见了，也许你也不知道它通向何方。其实乡间的小路是没有尽头的，它连着左邻右舍，十里八村，也连着大千世界。

记得第一次走得远，是偷偷跟在母亲的身后。我不知道有多远，只是知道母亲去城里。我远远跟在后面，那条小路，弯弯曲曲的，穿过山岗，划过麦田，趟过几条清亮亮的小河。母亲扛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一路也没停下来。到了一个叫上家的地方，我看到了好多的砖瓦房，也第一次看到了矸石山。

那是一个小火车站，通向一个叫营城的地方。在售票窗口当我怯生生出现在母亲面前的时候，吃惊的母亲并没有责怪我，只是一把抓紧了我。我们坐车到了一个热闹的市场，那天母亲是去卖玻璃叶的，她用卖来的钱，给我买了一双袜子。穿着新袜子，回家的路上我跑啊跳啊。那个场景至今无法忘记，回想起来幸福而又心酸。

乡间的小路没有尽头，我的中学是在二十多里外的地方。我们沿着乡间的小路，翻山越岭，每天四十余里的路整整走了三年。后来越走越远，前面的路也越来越宽，越来越精彩。然而我更怀念的还是梦里的乡间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