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第三天上午,林宇峰就被燕京的公安便衣给摁了。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有个女生甚至尖叫着跑丢了高跟鞋。
就在珠峰大厦的大堂里,三个便衣进来后,不动声色站定位置忽然出手。侧面的人猛一个勾腿把林宇峰摔倒在地。
尽管猝不及防,林宇峰还是在倒地瞬间向外侧滚。那勾腿的便衣便一脚踩了空。另外两个背后袭身掐胳膊的也没抓牢。本来蛮有把握的抓捕变成一场追逐扭打。直到、勾腿的警察拔出枪大喊:“不许动!警察!再动开枪了!”
枪口下,林宇峰傻在当地,懵懂放弃了反抗。他以一敌三,才被打破了鼻子,以为光天化日下居然遇到抢匪。
咔擦!
一副亮晶晶的手铐麻利地套在了林宇峰手腕上。
面对天降横祸,林宇峰彻底懵了。
那左脸肿胀的便衣挨了林宇峰一拳,这会他边扣手铐边喘吁吁地厉声呵斥:“给我老实点!敢拒捕?有你好果子吃!”说着,还抬手狠拍了一下林宇峰的头顶。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对这突然的变故瞠目结舌。
“你们干什么!为啥抓我!你们有证件吗?”
林宇峰挣扎着被三个人拖向大厦的旋转门。他想起刚才警察只亮了枪,却没有亮证。
那勾腿的警察停住脚,看了他一眼,把枪交到左手,右手从怀里抻出警官证,在林宇峰面前一亮。
“东城分局的。你犯了什么事儿,自己清楚。到地方再说。走!”
说话间两人互相瞪视着,都有股恨恨的气势。
这时候,大堂里已经站满了或莫名惊诧或窃窃私语的人。这座高级写字楼里,往来穿梭的上班者没人注意到,楼里的保安啥时候换了个新面孔。
众目睽睽下,林宇峰被铐着拖到大门口。便衣伸手拉门的时候,有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能等一下吗?”
即将出门的四个人一愣,纷纷回过头来。
喊话的是个叫人眼前一亮的年轻女人。三十岁左右年纪,齐耳短发配着一张耐看的圆润冷艳的脸。一副高挑身材,裹在藏蓝色裁剪合体的职业裙装里。整个人看上去干练而美丽。
“你有什么事?说!”拿枪的警察态度很生硬。
“我,没要紧事。”女人先回避了一下警察的锐利目光才说,“我这里有一些纸,给他擦擦脸上的血吧。”
说着,女人也不等答复就踏上几步,从包里抓出一把软纸塞到林宇峰手里。然后沉默地让到了一边。
三个便衣盯视着女人,又看了看林宇峰手里的纸。没看出什么问题,这才拉开门把林宇峰提了出去。
一直到坐进警车里,林宇峰才有机会用手里的纸擦干脸上的血。同时做了两个纸团塞住鼻孔。
一路警笛长鸣,警车开进不很远处的珠峰路派出所。随即林宇峰被押进拘留室里。没人搭理他的问话。就这样关了大约半小时,才有人来把他带到审讯室去。
审讯室照例是一间光线阴暗的屋子,亮着灯,中间隔着一行铁栏杆。林宇峰坐下来先适应了下灯光。透过栏杆,他看见对面桌前坐着两个警察。右边那个两杠一星有三十六七岁,正是刚才那掏枪抓他的警察。
和抓捕现场的凶神恶煞不同,现在这警察脸上的表情很平和,甚至还有点笑意。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宽容。看到林宇峰坐稳,他甚至起身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让犯罪嫌疑人。
“抽烟吗?”
“... ...”
林宇峰目视前方,摇摇头拒绝。他刚从极度的愤怒中冷静下来。意识到警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抓自己。这里面的蹊跷将通过这次审讯见到分晓。
刚才在拘留室里,有一个时刻林宇峰想到了那好心递给自己纸巾的女人。想起她白皙美丽的容颜,佩服她临变不惊的勇气。那种时候,当明哲保身的看客才是最适宜的。
林宇峰来上班的时间很短,平常就在大厦大堂里象征性巡逻。对身边穿梭往来的男女,他并没有刻意留意过谁。
也许,他不留意别人,不等于别人不留意他。
“那要不要弄点水给你洗洗?”警察的语调和蔼如对家人。
“不用了。可以的话请给我一杯热水喝。”林宇峰看着那警察和颜悦色的脸,开口要求一杯白开水。
“可以。”
警察点点头。旁边记录的女警起身出去。一会功夫就端着一个大号纸杯进来。打开铁栅门,把水放在林宇峰面前的小桌上。林宇峰戴着手铐,接过纸杯一饮而尽。
喝完了水,林宇峰抬起手背擦擦嘴角。只听那警察说:“好,咱们转入正题吧。”
女警坐好,摊开纸,拿起笔凝神记录。
“姓名?”
“林宇峰。”
“哪三个字?”
“树林的林,宇宙的宇,山峰的峰。”
“年龄,籍贯。”
“二十五岁,山南省崇宁市鹤鸣县城关镇人。”
“你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不知道。”
“呵呵,那你肯定也不认识何平川何老师吧?”两杠一星语调讥讽。
“不认识。”林宇峰看了警察一眼,平心静气地回答说。
“呵,你还想抵赖到什么时候!何平川!你的同伙李四亮已经招供了。你想想顽抗的后果。”那警察狞笑着,猛然拍了一下桌子。
“警察同志,你凭什么认为我是什么何平川呢?你总得有证据啊。”林宇峰很纳闷地问道。
“证据自然有,不然怎么会动手拘你!你最好老实一点,主动交代自己的问题。不自量力的抵赖对你毫无好处。”
林宇峰不得不低头沉默。
“当然了,如果你想顽抗到底,那也随便你。涉毒犯罪的严重性,你自己应该知道一点吧?”警察说着,点起手里的烟吸上一口。然后站起身走到铁栏杆前,打量着林宇峰。
“何老师,我劝你还是悬崖勒马吧。你不主动,一旦别人主动了,你就没有机会获得轻判了。你自己考虑。”
“警察同志,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我宿舍里有我的身份证,毕业证、退伍证等一应俱全。我才来燕京市十几天。我的个人历史清白,经得起任何调查。”林宇峰翻着白眼,口气很硬地说。
“小楚,你把通缉令拿给他看看。我看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警察又盯着林宇峰的眼睛看了十几秒,吩咐后边的女警。
小楚起身打量了一眼林宇峰,从桌上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两杠一星用眼神示意她递到里面去。
林宇峰接过那张A4纸打印的通缉令,刚看了一眼自己也傻了。这通缉令上的罪犯照片,怎么和自己长得这么像呢?除了那个人留着一副浓密的唇髭,脖子稍有点歪。其他的包括神情都很像自己。
这特么邪门了。还有这样巧的事?
仔细端详了照片后,林宇峰埋头阅读通缉令上的文字。
公安部A级通缉令
(何平川彩色照片)
编号:XXXXXXXXX
犯罪嫌疑人何平川,男,现年33岁。汉族,山北省花江市市南区人,中学化学教师出身。家庭住址:山北省花江市市南区红星街6号院。身份证号码XXXXX...,身高一米七八。体型中等偏瘦,后背微驼。讲普通话有较明显山北花江口音。何平川系燕京市6.12特大贩毒案的重要在逃者。并涉及数起贩毒有关的故意伤害案。希各地公安机关和人民群众积极留意,有提供有效线索或缉捕有功人员,将予以人民币五万元以上的奖励。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 X年X月X日
林宇峰看完了通缉令就知道是个误会。不怪警察和提供线索的人民群众,主要是自己长得和这家伙有点形神兼备了。
眨了眨眼放下通缉令, 林宇峰先叹了一口气,继而咧嘴苦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看一眼铁栏杆对面那吸烟的警察,再想想自己鼻孔里塞俩纸团的尊容,忽然觉得这场面简直滑稽到家。
“你笑什么!何老师,你不会说这照片不是你吧?”警察紧盯着林宇峰的眼睛,他习惯于从中看到罪犯说谎时眼神的慌乱和躲闪。
“警官,你仅凭我和这个人相貌相似,就抓我?”林宇峰语带讥嘲地迎着两杠一星的目光说。
“呵呵,你还要继续演戏吗?何老师,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别人犯了案都是拼命外逃,天涯海角唯恐无法藏身。你却留在燕京,堂而皇之地当起大厦保安来了。你说,我是该佩服你的胆魄,还是该嘲笑你的弱智?或者,你把我们警察当弱智?”警察依旧狞笑着说。
“呵,我不是什么何老师。通缉令上说,何平川有较明显的山北花江口音。可我是山南崇宁人,我的普通话也比较纯正。这之前,我从未到过燕京市。我的履历很简单:十八岁从老家考入山南大学法学院。大学二年级应征入伍,在B集团军XXX机步旅服役两年。退伍后继续上学。去年本科毕业,在家照顾生病的父亲一年。所有这些都是有案可查的。请你们去搜查一下我的行李箱,那里有我所有的证件。你们再按图索骥,看看我有没有撒谎。你们还可以比对一下我的指纹,看看是不是什么何平川!”
林宇峰说到这里忽然愤慨起来,他猛地一拍面前的小桌,弄得手铐叮当作响。纸杯滚到了地上。
两杠一星听看到林宇峰振振有词且眼神犀利,没有一点露怯的地方。他那爆棚的信心忽然间动摇起来。因为在审问林宇峰之前,他已经能向副局长吴伟明通报了何平川落网的消息。看来是自己太沉不住气了。怪只怪面前这个人和那个何平川长得太像了。自己手里又没有何平川的指纹,要不刚才进来一核对就能明白。
难道真搞错了?可这家伙这长相,不应该搞错。
两杠一星皱眉思索着,掏出手机拨号:“喂,郝鹏。你们搜查完没有?那赶紧回来啊!什么,堵车了?”
两杠一星泄气地摁断手机,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地打量着林宇峰。
“你一个大学生为什么要干保安这种工作?”
“我是要等一个附近住的人。”
“什么人?”
“我大学同学。家就住在珠峰大厦附近荷园新村。我们几年没联系了,我好容易找到她家。邻居说他们搬走好久了,就她妈有时候回来看看。”
“于是你想在附近找份工,然后常去她家转转?希望能碰到她本人或者她母亲?”两杠一星说。
“正是这个意思。这上班才三天,就叫你们给抓了。”林宇峰翻着白眼不满地说。
“你等的这个人是你前女友吧?”
两杠一星已经预感到,他们极可能是抓错了人。他开始舒缓紧张的气氛,为后面的道歉做好铺垫。当然,最终的认定还得等搜查的那几个人回来,看过证件核实之后才行。
“这是我的私事。你问得有点宽了吧?”林宇峰呛声回敬道。这种不分场合的打趣,叫人十分反感。
“你别生气,如果事实证明我们错抓了你。我们会诚心道歉,并帮你挽回影响的。”
“这个... 也不能说全怪你们吧。主要是我和这家伙长得比较像。”林宇峰又抓起通缉令端详了一下,确实很像。他苦笑起来。这叫什么事儿啊。
接下来,两个人都开始沉默下来。直到叫小楚的女警接到一个电话。
“简队,郝鹏他们回来了。带来了这个... 林宇峰的所有证件。你去看看吧。”小楚放下电话说。
两杠一星又看了林宇峰一眼,没有再说话就推门出去了。林宇峰这时才算放松下来,也有心情打量一下容貌俏丽的小楚。只是他从小是个中规中矩的孩子,打量女孩也是中规中矩。并没有那种叫人恶心的馋相。
小楚只神色严肃地看着旁边的白墙,丝毫没有对这个身份不明者假以辞色。
两杠一星回来了,进门就拿出钥匙要给林宇峰开手铐。
林宇峰躲闪着说:“你先等会,先把话说清楚。”
两杠一星带着歉意的笑容说:“小林,对不起啊。是我们搞错了。给你造成的负面影响,我们局里负责消除。我叫简爱国,是东城分局刑警队的。”
“那你们耽误了我上班,给我打破了鼻子呢?怎么说?”林宇峰不依不饶地问道。
“小林同志,你也曾是一名军人。请问你是共产党员吧?”简爱国看林宇峰似乎要提额外要求,立马将了他一军。
林宇峰没想到简爱国这时候跟他说起这个,他支吾了一下无语了。
“对不起,我不是党员。主要是我还不够格。”林宇峰不得不正色地回答道。
“那你也曾是一名军人吧?军警不分家,都有自己的荣誉是吧?所以,请你原谅。事出有因,主要是他和这个犯罪嫌疑人相貌非常相似。接到群众举报后我们过去查看,这才发生误会。”
简爱国说着大道理,终于就手打开并摘下了林宇峰的手铐。这一下,当过兵的林宇峰也不好意思不高姿态了。他只好对这次误捕行为表示了理解。
“那这样,小林。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中午,我请你吃一顿便饭。顺便给你道歉压惊。下午我派个同志去你上班的地方找你们领导,给你消除影响。解释误会。”简爱国看着林宇峰的面部表情,边说边将他领出了审讯室。
午饭是在派出所的小食堂里吃的,不过饭菜比较丰盛。席间,简爱国带着歉意说,请‘小林’原谅他们这些穷警察,大餐吃不起,只能在食堂将就一下。
此时林宇峰的坏心情已经消失了,他饥肠辘辘开始低头吃饭。
简爱国说:“小林,你在部队当什么兵?身体反应很到位嘛。”
林宇峰被劝说喝了一点酒,他抓着一根鸡腿啃着接话:“您看我当的什么兵?我是个大学生士兵。”
郝鹏抚着脸在旁边说:“兄弟不打不相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个。我们是接到了群众举报后,才知道‘何平川’在珠峰大厦露面的消息。简队还说,这姓何的胆子忒肥了。居然到我们眼皮底下溜达来了。是不是觉得灯下黑啊。”
林宇峰和郝鹏碰了杯一饮而尽。酒酣耳热,想吹点牛皮了。
“老弟我,一到部队就说,既然来当兵,那就像个兵样子。我一定要到侦察连去。没想到新兵连摸爬滚打三个月,我还真去了我们旅侦察连。只不过我当兵的时间太短,只有两年。没过够瘾就退伍了,还得接茬回校读书啊。”
郝鹏说:“我们简队也是侦察兵出身。少校军衔,A集团军侦察营的教导员。”
林宇峰一听,趁着酒劲起身立正敬礼,口称首长。
简爱国咧嘴笑道:“别首长了,我都转业五六年了。小林,你能理解我们的难处,这最好了。怎么也是在部队受过组织教育,和社会上某些闲散青年相比,那精神风貌就是不同。”
林宇峰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回忆起往昔的军营生活,某种神圣感油然而生。
下午林宇峰喝得有点醉醺醺的,被刑警郝鹏开车又送回了珠峰大厦。郝鹏找到了大厦的保卫部长,诉说了上午错抓人的事,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林宇峰以后的工作。
保卫部长自然乐得顺水推舟。毕竟林宇峰是他负责招聘来的。万一真是错招了逃犯,那就是很严重的失职。大厦的总经理就要处理他。现在看来是一场误会那最好了,就成了皆大欢喜。郝鹏走后,部长心情倍好,直接给林宇峰放假半天,叫他回宿舍睡觉醒酒。粘上血的制服如果洗不干净可以再领一身。林宇峰走后,保卫部长赶紧去向大厦总经理汇报情况。
第二天上午,林宇峰制服笔挺,又出现在大堂里的保安岗位上。
上班打卡的时间快到了,白领人群陆陆续续地向电梯间走。林宇峰希望能见到那个好心的美女。当面对她的善行道谢。
可是他一直没看到那个女人出现。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却有一个瘦高的女孩来到了他面前。
“喂,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昨天被铐走的那个人吗?”那女孩身材高瘦,相貌长得也不错,只是言行有点乔张作致。
“警察抓错了人,我就回来了。”林宇峰苦笑着,言语简短地回答了问题。这女孩已经是今天第四个好奇者了。
“奥,抓错了?那昨天我受了惊吓,我的高跟鞋后跟跑掉了,谁负责?”女孩一听后口气一变,开始盯着林宇峰不依不饶起来。
“那,这事儿总不能我负责吧?我也被打破了鼻子,一脸血。”林宇峰口气不悦地回答。
“我一双鞋上千块,我的精神损失费呢?”女孩说起话伶牙俐齿。
“这个,是公安他们抓错了人。我也是受害者。您这事儿,得去问问公安局吧。”林宇峰说。
“我就问你。不是你在我身边跑过,我怎么会吓到?”女孩晃动着手里的女包,强词夺理地说。
“那我叫我们领导来和你谈谈?小姐,你能别挤兑我吗?我够倒霉的了。”看对方这样,林宇峰有点急了。
“谁挤兑你了?你在这楼上问问,我李小婉挤兑过谁?好啊,你还敢叫我小姐,你这是侮辱我。你才是小姐!不,你是鸭子!”
女孩杏眼一瞪,仿佛就是林宇峰前世的仇人。那连珠炮似的发问叫林宇峰难以招架。直到大堂经理走过去,才算把林宇峰解脱出来。
林宇峰听到大堂经理很客气地称呼女孩“李总”。
后来,林宇峰不知道大堂经理如何处理了这件麻烦事。反正之后李小婉没再和他有过什么交集。
平安无事地过去一个多星期。等林宇峰又换到一个早班的时候,终于见到了那个好心的白领丽人。上午九点多钟,那女人拖着拉杆箱从旋转门进来,步履匆匆的像是从外地出差才回来。
女人看上去有点花容失色的疲惫,进门看到林宇峰一身保安制服站在那里,她半张着嘴十分惊愕的样子。继而她的脸色又有些苍白起来,仿佛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
林宇峰心中暗笑,他赶紧迎过去敬个礼说:“大姐您好,谢谢您上次给的纸巾。好人好报。”
这一次他不敢再贸然叫人‘小姐’了。自从上次被那个姓李的女孩呵斥之后,林宇峰想到“小姐”这个词,如今基本是污名化了。实在不能乱叫。略一思忖了,他称呼了对方一声大姐。这总有点尊敬的意思。
“别...别客气。你,你怎么会还在这里?他们不是把你给... ...”那女人看着林宇峰眼神很紧张地问道。
“呵,是这样,他们抓错人了。当天就放了我。一点误会。再次谢谢您的善良。”林宇峰很感激地一鞠躬。他看到道谢的目的已经达到,就赶紧闪身到一边,为这女子让开路。
“可,可是你... ...”
那女人欲言又止,仍是满脸狐疑地看着林宇峰。最后才眼神游移着拉着箱子向电梯间走去。林宇峰皱着眉头,看着女人修长的背影若有所思。
走到转弯的地方,那女人又下意识地回头看,正好和林宇峰四目相接对。女人一低头赶紧离去。
林宇峰只能报以苦笑。真是无妄之灾,让他一个小保安一下变得引人注目。而这正是林宇峰最不想要的东西。
经过这个变故之后,林宇峰希望自己的日子能重新进入无波无澜中。他每天兢兢业业上班,下班之后只要时间允许,他都要到荷园小区陈冰家的房子那里看看。他找了一张不大不小的白色贴纸贴到那房子的防盗门上。上面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并告知陈冰自己已经来到了燕京。希望和她见面。
陈冰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是林宇峰山南大学的同级校友。陈冰是在外语学院,林宇峰在法学院。两个人结识的过程十分偶然。确切地说,是和一个叫麻建兵的富二代男生有关系。那次为了陈冰,林宇峰还和麻建兵打了一架。
林宇峰能打听到陈冰家这个住址,还是拜大学的班主任侯老师所赐。是侯老师不辞辛苦,设法查阅到了陈冰在外语学院的学籍档案。抄出了她在燕京的住址。当然这是很多年前的地址,现在也不一定就没有变化。
到燕京后,林宇峰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找过去。陈冰家的老房子倒是还在,没有出租,但是房门一直锁着。邻居说,有时候陈冰的妈妈会来看看。她家早就搬走好多年了。
就抱着这个唯一的线索,林宇峰在小区不远处的珠峰大厦找了一份保安工作。应聘时他没说自己上过大学,只说是退伍兵,来燕京谋生的。
没想到,这才安顿下来第三天,就被公安便衣给抓了。
陈冰家的小区比较老旧,照例被许多花花绿绿的广告招贴包围。林宇峰不得不小心地保护好那张纸条,不叫它被覆盖。与此同时,他也挖空心思向各类同学打听陈冰的下落。虽说燕京这样的大都市藏起一个人很容易,可是就同学关系来说,总有人能接触到她啊。
过了十几天,林宇峰的打探居然毫无进展。陈冰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音讯。林宇峰不禁有些泄气了。有时候他会想起东城分局刑警队的简爱国。也许通过警察的帮忙能找到陈冰。随即他又否决自己的念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和那帮人打交道。
这一天下午,林宇峰照例当班。不经意间一抬头,他敏感地看到一个不想见的人从外面进来了。林宇峰赶紧转过身子,他想借助去厕所的样子避免和那人照面。
来人就是五年不见的麻建兵,和两个女人。
即使是五年不见,看到那颗硕壮的身形和永远的寸头,林宇峰还是条件反射般地认出了麻建兵。
如果可能,林宇峰肯定是永远也不愿意见这个人的。尽管他们还算是大学同班的同学。
林宇峰才背过身,没抬起脚就被那泼妇一般的李小婉给发现了。
“喂,你往哪躲啊?上次的事儿还没完呢?我的鞋子到底谁赔?”一声尖尖的女声传来。
这一下,林宇峰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他以为那件事上次已经被大堂经理解决了。看来还没完。也许这些天李小婉出门在外,没工夫搭理他。
李小婉看到林宇峰转身,认为他做贼心虚。就直接跑到林宇峰的面前堵住他。后面的麻建兵和另一个女人也十分好奇地跟过来。
林宇峰直接逃不掉了,他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真比哭还难看。
他索性谁也不看,只盯着李小婉一个人。看着李小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林宇峰泄气到家,这一次他想破财消灾了。老和这样一个女人掰扯道理,林宇峰觉得自己一点底气都没有。
还没等林宇峰张嘴答话,麻建兵的一双眼睛就像锥子一样刺了过来。林宇峰尴尬万分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打招呼还是不打。
最后,林宇峰只好装作没有注意到麻建兵,他只对李小婉说话。
“那您说怎么办才算完呢?”林宇峰一定住神,就不软不硬地问道。
李小婉先看了看两位同伴,掐着腰盛气凌人地说:“精神损失费我就不要了,你赔我一双鞋。”
林宇峰冷冷地看着蛮不讲理的李小婉,口吻平淡地说:“那您说,我该赔您多少?”
“那双鞋是我一千二百元买的。我穿了几天,干脆你赔我一千块钱吧。”
林宇峰沉着脸,他仍旧没有看李小婉身边的两个人,而是伸手去掏自己的口袋。他记得兜里有五百块钱的。
林宇峰在这里当保安的月薪是两千二百元,包吃包住。每月十五号发上月的工资。目前到发工资的时间还有三四天。
林宇峰掏出了五百元钱,他说:“我身上就这些,五百. 三天后我发工资,再赔给你五百,你看行吗?”
林宇峰的口气听起来十分客气,但是里面包含了很明显的愤慨。
没想到李小婉直接把钱接过来,笑嘻嘻地说:“行。三天后,我来领剩下的五百。”说罢还冲着林宇峰得意地眨眨眼。
林宇峰盼望着这三个人赶紧离去。可就在这时候麻建兵开口了。
麻建兵先呵呵地笑了一下,才说话。他说:“要是我没认错的话,你是... 宇峰吧?五年多不见了,你怎么在这里当保安了?我是麻子,你不会也认不出我了吧?”。
这一下等于将了林宇峰一军,他不能再装作不认识麻建兵了。既然人家以礼相待,他林宇峰也就不能再小心眼。
“奥,是...建兵啊。哎呀多年不见了,你不吭声我还真不敢认你。”尴尬过去,林宇峰脸上一下带上自然的笑意。
“小婉,你看你,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是我同学。山南大学的同班同学,林宇峰。你快把钱还给人家吧,回头我给你买一双新鞋。你这开玩笑也没点分寸。”麻建兵笑着转脸对李小婉说。
“黎老师,这是林宇峰。也是咱们学校法学院的。因为当兵,比我晚毕业两年。”麻建兵又说。
麻建兵叫老师的正是那个递纸巾的好心女人。林宇峰有些诧异地抬眼,打量了一下那女人美丽的容颜。那女人也在诧异地看着他。
只听麻建兵继续说:“宇峰,我给你介绍一下啊。这是李小婉,是,我的女朋友。这位是黎曼。以前咱们学校法学院的老师,现在是燕京著名的女律师。”
情势所逼,林宇峰不得不带着窘迫的笑容,和这两位女性握手寒暄。
刚才还在撒泼的李小婉一下格格笑起来,她故意娇滴滴地说:“对不起啊,帅哥。我跟你开玩笑的啊。钱还给你吧。其实我的鞋早修好了。”
林宇峰当着这三个人的面,万分别扭地接过了那五百块钱。
“那宇峰你上班吧,我们上去谈点事情。”麻建兵很客气地告辞说。
林宇峰恨不得这三个人即刻离开,他赶紧答应着说,好,你们忙吧。
麻建兵离开前还伸出手,很哥们地拍了拍林宇峰的肩膀。
他们走后,本来不想蹚浑水的大堂经理走过来,站在林宇峰身边笑着说:“看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同学和老师?”
林宇峰应聘时隐瞒了自己的大学学历,因此他不想沿这话题讲下去。就笑了笑没答话,转身往卫生间那边跑去了。
说到底林宇峰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惹下的麻烦,甭指望别人给你兜着。接下来的时间,林宇峰避免了在大门口遇到离去的麻建兵。麻建兵什么时候走的,走了没有他一概不知道。只是刚才顺着麻建兵的称呼,他对那个叫黎曼的女人叫了一声黎老师。虽然这女人没有给他上过一节课,可毕竟曾是他们学校的老师。
一天之后。
黎曼在大堂里主动找到了林宇峰。她带着很温馨的笑意说:“小林,你几点下班?”
“啊黎老师,您好。我下午三点半吧。你有事需要帮忙吗?其实,我和麻建兵... ...”
黎曼过来打招呼,弄得正在巡逻的林宇峰一怔。按说他们不该再有交集。说到底俩人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黎曼微笑着,言简意赅地打断林宇峰的话,她说,你下了班到我办公室来下吧。我有点事情和你聊聊。就十六楼的黎明律师事务所。好吧?咱们不见不散。
看着黎曼美丽的面容,林宇峰愣怔了一下,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等黎曼扭身离去,打量着她高挑曼妙的背影,林宇峰有些沮丧地想,是不是要跟麻建兵再起牵扯?这个女人和麻建兵又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他实在是不想和麻建兵再打任何交道了。
下午四点钟不到,换了便衣的林宇峰准时来到十六楼。没想到,“黎明律师事务所”居然还有前台。他过去和接待小姐说了一声后,随即得到应允进到里面黎曼的办公室。
黎曼的办公室面积不小,有五六十平米的样子。屋里铺着灰地毯,靠墙放着一遛暗红色的木质书柜文件柜。黑漆的大班台映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整个房间显得视野开阔,整洁简约。
林宇峰进门时还在想,他在校期间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叫黎曼的美女教师。
黎曼正在电脑前忙着,她的桌子上堆着好多文件和书籍。看得出来是在查阅什么东西。
“黎老师,您好。我来了。”一进门,林宇峰就客气地打招呼。
“小林,你先坐吧。我一会就忙完。”
看着林宇峰推门进来,黎曼并没有起身相迎,而是客气了几句继续手里的工作。
林宇峰看到黎曼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双手在键盘上熟练地噼啪敲击着。整个人有一种很迷人的,迥异于豆蔻少女的风韵。如同和风细雨,本人不自知却能叫异性深深感觉到的,一种女性的成熟馨香味道。
打量着室内的陈设,林宇峰有些拘谨地在皮沙发上坐下来。黎曼不吭声,专心致志地看文件。林宇峰也就不吭声坐在那里发呆。
“你自己倒杯水喝吧。饮水机那里有纸杯呢。”这么冷场了一会,黎曼抬头看了看林宇峰,嘴角翘翘的,脸显微笑。
“黎老师您别客气。”林宇峰赶紧客气说。
过了好一会,黎曼终于忙完了手里的工作。她舒了一口气,起身把那些摊开的文书一一合拢,码齐。看起来像是忙了很久。收拾完,她作势要伸伸懒腰又强行忍住。她看到林宇峰正在充满笑意地看着自己。
黎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笑容配上一副圆润美丽的容颜,显得十分动人。她缓缓转过身,在墙边一个矮柜里取了两个白瓷杯,泡上两杯速溶咖啡端到林宇峰面前。
“小林,喝咖啡吧。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不说我心里会不安。”黎曼说着话,在林宇峰对面的皮转椅上款款坐下来。
“有事您说吧。”
林宇峰没有动咖啡,而是用探寻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身形窈窕的美女。一如当年的陈冰,这个黎曼也有一张叫人过目不忘的很有韵致的俏脸。林宇峰只瞅了那么一眼,居然莫名地心跳加快,他赶紧低头看着咖啡杯。
“小林,我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你被捕那天,我为什么会给你一叠纸巾吗?”黎曼看着林宇峰,两只手随意地插在了一起,往外一掰,一声骨节的脆响传过来。
“为什么?我真不知道。您和我素不相识。您是个善心人,应该是看我一脸血不忍心吧?”黎律师这么一说,一下勾起林宇峰的好奇心来。
黎曼一听先扑哧一下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也随着笑容一闪而逝。
“是,我是忽然觉得不忍心。其实说真话,就是我向公安机关举报了你。”说到这里,黎曼不笑了,眯起细长的凤眼注意着林宇峰的反应。
林宇峰端起咖啡要喝,半路上停住,没抬头自己先笑了。然后他放下杯子调侃说:“呵呵,这我倒没想到。也难怪,您就是学法律的,是律师。再说举报犯罪嫌疑人也是公民的应尽义务。我知道您做这件事,并不是觊觎那五万块钱。”
黎曼一只纤手端起咖啡小口喝着,她有些尴尬地笑着说:“主要是你真的和那通缉令上的家伙长得好像。我又碰巧看到了通缉令。没想到一个在逃毒贩居然在这里当了保安... ...”
“黎老师,没什么。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我没往心里去。我也是学法律的,还当过兵。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林宇峰很宽容地说道。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该给你道个歉。是我冒失了。”黎曼抿着嘴角,用很真诚的口气说。
“真的没事。别说您,就是那帮警察也看走了眼。我也纳闷呢,大庭广众的,怎么有人组团来打劫一个穷保安。”林宇峰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
黎曼也跟着笑,林宇峰的调侃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也增加了亲切感。只是,黎曼的笑容仿佛有某种磁性,叫林宇峰莫名感到有点心慌。看来是触到气质美女的气场了。林宇峰想早离开。
“呵呵,看不出你还挺幽默的。那你当得是什么兵呢?大学里中断学业入伍的人可不多。”接着,黎曼很有兴趣地问道。
“我当的是陆军。机步旅侦察连上等兵退役。”林宇峰不无炫耀滴地回答。
“呦侦察兵啊?挺厉害!那你会开车吧?”黎曼惊奇的表情在林宇峰看来,带了些不自知的娇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叮嘱自己千万别失态。
“会啊,熟练驾驶常用车辆是基本功。”林宇峰说到这里,又想起他服役的那个南国军营来。他不无懊悔地想,两年的时间委实太短了。很多侦查业务还没充分熟悉,就不得不退伍去读书。
“那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工作。为什么要当保安呢?”黎曼端着杯子,十分好奇地问道。
“我也就暂时找个落脚的地方,没想干很久。我在找一个人。”林宇峰模棱两可地回答说。
“找人?找谁呢?”黎曼好奇地看着林宇峰追问道。
“一个同学。我在山大上学时借过她一点钱。想找到她还了。好久不联系了,一时找不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林宇峰对这个才认识的女律师有了种亲近感。他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脸一下红了起来。
只听黎曼说:“奥,这样啊?那,你... 愿不愿意来我这里上班?我这里缺一个司机。你又是学法律的,正好还可以给我当个助手。你知道律师这种工作免不了出差调查什么的。一切自己亲力亲为,太累了。有时候,不瞒你说,也会有些危险。”
“黎老师,我... 能说不愿意吗?我没想在燕京常住下去。”林宇峰放下了咖啡,很郑重地回答。
“为什么不愿意呢?我能给你的待遇起码是保安工资的三倍。”黎曼很不解地看着林宇峰。
林宇峰说,“我父亲得了重病,还在家里。我得回去照顾他。”
“奥?你父亲得了什么病呢?”黎曼刨根问底地问道。
“脑出血,中风。半身不遂了。现在他在山南省城,我爷爷奶奶管着。可他们都老了,照顾病人有些力不从心。”
“奥,这样啊。不过,你也不能为了照顾父亲耽误自己的前途,是吧?所以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一下最好。或者日后有一天,你不想干了。我也会放你走。”黎曼诚心诚意地说。
“谢谢黎老师,那我先想想。您能告诉我,是不是麻建兵他和您谈起我的事,或者说过我什么?”
那一刻林宇峰直视着黎曼凝白美丽的脸。他忽然觉得黎曼的美似乎是天生的,不是依靠化妆品装修出的那种美。他还对黎曼的教师生涯充满好奇。因为自己印象里山大法学院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他没有说你什么啊!你别误会,我和麻建兵并不很熟悉。只是现在他家碰上麻烦,需要打官司。仅此而已。你和麻建兵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一般人碰到老同学应该是很兴奋才对。那天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是不愿意和他见面。”不愧是做律师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倒很强。
“呵,其实我和他也算不上有啥过节。就是因为一件小事,打过架。在学校时关系很一般而已。我这个人呢,穷清高,可能那时心里对富二代有点羡慕嫉妒恨吧。”林宇峰轻描淡写地说。事过多年,他不想把事情原本地说透。那实在没意思。
正说到这里,办公室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斯文男士探头走了进来。
黎曼和林宇峰见状,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黎曼说:“哎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给介绍一下啊。这是我的合伙人,朱明。朱律师。”
林宇峰感觉到朱明眼镜片后面审视的目光,瞬间犹豫后他伸出手去。
“您好,朱律师。我是林宇峰,是... ...黎老师在山南大学的学生。”为了让两人的关系显得自然一些,林宇峰即兴地撒了谎。
“是吗?可,你不是楼下那个保安吗?前些天被警方带走的。小黎,怎么回事?”朱明看看林宇峰,又看着黎曼问道。他显然是知道是黎曼当初举报了面前这个人。怎么现在两个人又成了莫名其妙的师生关系呢?
黎曼看着朱明,一张嫩白的脸蛋一下子变得晕红。她忸怩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于是她说,小林,你回去考虑下。过几天再答复我。咱们学法律的,除了进法律机关,当律师那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毕竟,当保安能有啥前途呢,你说是不?
林宇峰察觉到了朱明的敌意,赶紧答应着告辞离开了。来到律师事务所门外的时候,他打量了一下那白底黑字的‘黎明律师事务所’招牌。终于知道了“黎明”二字的含义。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第二天林宇峰上中班,上岗没多久腰上的对讲机就响起来。他一接起,里面传来班长急促的声音:“小林,去十五楼!那里有人闹事!”
林宇峰赶紧答话:“明白,这就去!”
挂上对讲机,林宇峰就抽出了电击棍。他并没有多紧张,提着棍子不动声色地往电梯间走。
上到了十五楼,一出电梯门就听到有人在激烈争吵。林宇峰看到是李小婉掐着腰和几个壮汉在对骂。
李小婉面对几个有纹身的壮汉毫不气馁,她喊叫道:“我那笔货款说不给他了吗?他给我的货物质量有问题。跟他协商了几次了,都不给解决。请问这货款,我怎么给他?”
“这我们不管。我手里有润丰公司的合同。货到付款。货到了多少天了,你还不付款?今天你要是不给钱,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你的家在哪里,你的车是啥牌号,我们都门儿清!货物要真有质量问题,你就该立刻检查。为何等到润丰公司来收钱了,问题就来了?”
“我那几天有事,没来得及验货。怎么,这也违反合同?”
“我们不和人斗嘴,我们斗手。你就说给还是不给吧?你要是不给,那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下三滥的手段我们可有的是,要不这碗饭我们也不会吃。”
“你想威胁老娘啊?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李小婉看到了壮汉背后的林宇峰,她真的泼妇起来了。
“你特么找抽是不是?你是谁的老娘?小心哪天被人拖出去轮了。”壮汉怒了,口不择言地威胁道。
林宇峰不能不说话了,尽管他对这个李小婉很腻歪。但是现在他必须履行职责。
林宇峰故意喊道:“那是谁?你们在这里喧哗什么?”
李小婉赶紧喊道:“他们是讨债公司的,要暴力讨债!说不给钱就轮了我!”
纹身们一听这话也是一愣,看来他们很少见到这样泼妇的女孩。
林宇峰上来先客气:“几位,有经济纠纷可以协商解决。去法院也成。在走廊里这么喊会影响别人。请你们先离开好吗?”
“老子就在这里说怎么了?你特么一个烂保安也来装B?你信不信你出了这大楼我打断你的狗腿?”那纹身的头儿扭头看到林宇峰一身保安服忽然暴怒。
“叫他们走!不然我投诉你不作为!”李小婉喊道。
这时候,班长带着其他几个保安也上来了。纹身们看了看阵势,知道动手的后果并不理想。他们恐吓的目的已经达到。该收场了。
“小浪X你听着,有你哭的时候。跟我黑四叫板,你就等着难受吧。”说话的家伙一脸蟾蜍疙瘩,板寸头,身上纹着青龙。一副凶恶彪悍之气。
他们走过林宇峰身边的时候,那个黑四使劲推了一把林宇峰。骂道:“滚你妈一边去,我记着你这看门狗!”
林宇峰怒火中烧,想动手却被班长拦住。几个家伙在保安面前摇摆着离开。期间两拨人没有交流。
李小婉看着黑四他们离开后,也没搭理众保安就摔门而入。林宇峰看见那门的旁边挂着一个‘汉妮国际服饰有限公司’的玻璃牌。
班长伸出手,从林宇峰手里拿过电击棍插回他腰里。
插着警棍班长低声说:“小林,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烂货,吸毒的,艾滋病都有,我们惹不起。只要他们不在这栋楼里闹事就好了。实在不成,业主会报警。走,回去站岗吧。”
回到大厅里,林宇峰无端地觉得郁闷。他知道自己一个保安确实解决不了什么。但是如果在气势上被这帮黑恶势力压了一头,那他们就成了个稻草人一般的摆设了。
也罢,社会上乱腾腾的事儿太多了,当保安也就是混一碗饭吃。得过且过吧。林宇峰安慰自己道。想起李小婉的嘴脸,她和麻建兵的关系。林宇峰觉得不蹚浑水是对的。叫他麻建兵来淌吧。
想起麻建兵,再看看眼前的李小婉。看起来某些富二代们,不管男女,在狂妄刁钻上,貌似如出一辙。
月底的一天,林雨峰利用一白天不上班的空,去燕京大学寻找可能在读研的胡博。到了那里之后,却在一个女孩嘴里得知胡博本科毕业后便离开了燕大。据说是去了国外。听到这个消息,林宇峰无比沮丧,看来要找到陈冰不是那么容易了。
离开燕京大学,林宇峰无心闲逛。他直接坐了地铁赶回珠峰大厦。为免晚上上夜班时难熬,他得赶紧回宿舍去补睡个觉。
从关帝庙地铁口出来,林宇峰照例是步行向大厦方向走。珠峰大厦曾是燕京市区最早的地标建筑之一,这栋二十六层的大楼,就坐落在燕京老城墙的南护城河边上。如今老城墙已经难觅踪迹,只有曲曲折折的护城河还保护得很好。如今更成了护城河公园风景带。
转过关帝庙大十字路口,林宇峰觉得有些饿,就在路边店买了一瓶花生奶拿着喝。早晨走得太早,这瓶花生奶就当是早饭了。
花生奶还没喝掉一半,林宇峰就远远看到,大厦西北面的护城河边上围了一大群人。有警车停在路边上。受好奇心驱使,林宇峰加快了脚步走过去看究竟。
护城河边载着很多垂柳,柳树下面则有供游人休息的长椅。很多男女老少或坐或站,都在往河里看。林宇峰走到人群边上,还没等开口询问,就听到身边两个中年男人在议论。
“是老刘头先发现的。大清早晨,老刘头自己撑着船在河里捞垃圾。不知怎么着,就看到绿汪汪的河水里有一个白影子。他还以为是一条大鱼。就把船划过去看。这一看不得了,差点没把老家伙吓得失足落水。我的妈啊,那哪是啥鱼啊。那是一个女人雪白的后背啊。那黑黑的头发长长的,海带一样飘在水里。整个人一丝不挂... ...啧啧。”那矮胖的男人感叹着,用咂舌来表示某种复杂的情绪。
林宇峰已经听出了大概,他知道河里死人了,死的是个女人。林宇峰皱着眉头往河边看,他看到了久违的刑警队长简爱国,刑警郝鹏和小楚。还有穿白大褂的法医等人。简爱国他们都穿着警服,在等待职业捞尸人打捞尸体。
捞尸的两个人都腰里扎条红布腰带,看着像是一对父子。儿子撑着船,父亲手里拿着一个带长杆的弯钩子。船到了尸体边上,父亲用钩子划了划就往岸边喊道:“公安局同志,她腰上拴着根细绳子哩!看样子是下面坠着重东西!”
林宇峰在心里说,看来这是他杀无疑了。
只听简爱国在岸边接话喊道:“那你把船划过来!拉我过去看看!”
父子俩停止了捞尸,把船往岸边靠过来。简爱国和一个法警跳上了船。那年轻人又把船撑回到了浮尸处。简爱国戴上一副白手套,从那父亲手里接过来长钩子,探看着勾了勾尸体,旁边法医也弯下腰拍照片。
林宇峰看到,简爱国直起腰和法医嘀咕了几句,又对那个职业捞尸人也说了几句。因为离得远,岸上围观的人也听不真切。只看到那个父亲从船上拿出一把手柄长长的改装剪刀,伏在船帮上探身剪断了尸体上的细绳。那尸体失去了重物拉坠后,一下子浮到水面上了。连同长长的头发一起飘飘浮浮。岸上的人看着又不免惊叫了几声。
有些围观的男人看着那白生生的胴体,受某种阴暗心理驱使,开始说一些少儿不宜的下流话了。
“快看,快看!浮上来了!浮上来了!哎,看那身条哎,直接是个靓女。是不是被奸杀的?啧啧,这玉体横陈的,啧啧,可惜了。”矮胖男人感叹说。
“说不定是被掐死后再奸尸,很多口味重的人好这个。啧啧,美女奸尸。”另一个家伙很下流地接茬道。
林宇峰听了皱紧眉头,他才想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有人不客气地说:“没想到你对看这种事这么有兴趣。你是不是也有啥嗜好?”
是个女声。林宇峰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他看到了黎曼冰冷的面容,和那脸上掩饰不住的鄙薄。在她身后,一辆黑色丰田SUV停到路边上。
很多围观者也回过头来,开始围观这个美丽的女人了。
林宇峰一看黎曼那张凛然的脸,仿佛是做贼被人抓了现行,他脸色有些羞愧地走上几步解释说,自己不过外出路过,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就回宿舍去了。
黎曼没有接话,而是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林宇峰。林宇峰被看得不知道所措,他很狼狈地转身沿着人行道往东走。他的后背感觉着女律师那温度冰冷的目光。杨柳的树枝荡过来,扫到林宇峰的脸上,痒痒的。
一会功夫,那辆丰田SUV跟过来从林宇峰身边呼的一声开了过去。
林宇峰看着车子的背影,心里竟莫名地有些苦痛。连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居然开始在乎黎曼对他的态度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仍然没有下决心去律师事务所。但是他在乎黎曼对他的看法。他不想在那女人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污点。如果黎曼下看他,那他的心里肯定会很痛苦。他曾经是个崇尚荣誉的军人。是军队的骄子——侦察部队的一员。如今,被他心目中留有美好印象的女人误会为恋尸狂。
林宇峰万分懊丧,回到保安宿舍他脸也没洗就爬上上铺自己的床位躺下。该睡觉却睡不着,他从心里和那个假想的‘黎曼’辩论:我做错什么了。不就是出于好奇过去看了看嘛!我说了什么,做什么了?轮得着你来教训我吗?你算我什么人?长得漂亮就高人一等吗... ...
林宇峰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反正醒来后就是晚上了。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时间,不到九点。按照规定,夜班的交接班时间是十一点钟。林宇峰坐起身来先搓了搓脸,这才飞身下床,找到自己的皮鞋穿上。
夜班岗位一共五个人。一个人,一般是带队班长,负责看守总控室。两个人负责楼外四周和露天停车场巡逻。两个人负责楼层和地下停车场巡逻。因为所有楼层都有监控,他们一般是每两小时到地下停车场去转一圈。基本不用去楼层查看。
今天夜里,由林宇峰和保安李乐乐负责楼层和地下车场。十一点半,林宇峰手提皮制的电警棍,李乐乐则提着一把不锈钢的钢叉,俩人走出总控室,开始第一次巡逻。
当初在应聘的时候,林宇峰刻意隐瞒了两点:第一他隐瞒了自己的大学本科学历;第二,他隐瞒了自己曾经当过侦察兵。只说自己是当的是普通步兵,以免引起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知道在普通人眼里,当过侦察兵的人就等于都是特种兵了。而特种兵则是十八般兵刃无所不能的神人。只有他才知道,要想成为真正的特种兵,两年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就他们集团军的特战旅,基本是清一色的士官。
即便如此,作为林宇峰来说,他还是能做到身手敏捷,寻常人等根本不是对手。那功夫和普通的士兵比,肯定是很拔尖的。只是他选择了深藏不露。毕竟他在这里就是个普通保安,低调再低调,那是永远的金科玉律。若真论起腿脚功夫来,整个保安部二十几个人,其中不乏退伍兵,真能跟他过过招的根本没几个人。古人说,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找人还债,不是为了在保安队扬名立万,招人羡慕嫉恨。
出门后,林宇峰带着李乐乐走楼梯先下去了地下停车场,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这里灯光明亮,很多车辆密密匝匝停放着。他们照例没有看到什么异样。
林宇峰来这里上班快两个月了,除了那一次讨债公司来闹事,整个大厦安保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当然,如果那次被警察错抓不算个事的话。
李乐乐也是个两年兵,山南省南部农村人。和林宇峰算是一个省的老乡。李乐乐当的兵更有意思,是在军分区干休所给离退休老干部送了两年报纸。
巡视完毕,在去电梯门的路上,李乐乐说:“峰哥,那几个死角要不要去看看?”
林宇峰无所谓地说,看不看的吧。反正保证一个班去巡视两次就行了。两小时后再看看吧。
李乐乐没有吭声,他一贯把林宇峰当做主心骨。
林宇峰把电警棍插回腰里,他们这就乘电梯到一楼回总控室。
电梯门一开,没等李玉峰抬脚往里进,就听见腰上的对讲机叫了起来。林宇峰吓了一跳。夜里安静,这对讲机的叫声听着有点瘆人。
林宇峰赶紧拔出对讲机,一声喂,请讲!
对讲机里传来班长李长江惊恐之极的喊话:所有人赶紧,都回总控室。要快,出事了。
林宇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拔出了电警棍。他简短答复道:“是,马上到!”
进到电梯里,李乐乐看着林宇峰的脸色,忍不住问道:“峰哥,是不是出了啥事?”
总控室里就是李长江一个人在。他负责监看所有的射头屏幕。林宇峰和李乐乐进去的时候,李长江目光呆滞正坐在监控台前发呆。
俩人进来之后,李乐乐顺手把屋门关上了。咔哧一声关门声,居然吓得李长江叫了起来。李长江也是退伍兵,没见过他这么胆小过。
林宇峰赶紧过去问:“老李,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长江脸色苍白,脸上流着细汗。他口齿不清地说:“小,小林,我,我刚才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就在十五楼。没想到,今天外面河里才死了人,我们这楼上就,闹鬼... ...”
李长江这么一说,林宇峰和李乐乐面面相觑。林宇峰定了定神问道:“老李,你是不是眼花了?是啥东西?我看看。”
李长江说:“你过来看。我给你倒回去。”
李长江把十五楼探头的监控图像往后倒,卡到了十一点五十分。监控录像是黑白色的,就照在楼层的电梯间里。整个电梯间都亮着灯,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可是录像走了一分多钟后,电梯间对面消防楼梯的木门无声地从里面开了。消防楼道里黑洞洞的,有个很恐怖的骷髅脸从里面慢慢探出来。往外看了看又缩回去了。那张脸很逼真,很狰狞。加上白色的袍子,长长的黑发,一下子叫林宇峰想起白天河里的女尸来。
那个东西探探头缩回去之后,门关上,整个画面又恢复了平静。
只听李长江在旁边紧张地说:“宇峰,你看,那是什么?我是不信鬼神的,可这是什么啊?这张脸实在太可怕了。”
林宇峰看了心里也有点发瘆,但这时候他绝不能露出害怕的神情。他看了看同样紧张的李乐乐,对李长江说:“老李,你别怕!这不是啥灵异事件。绝对是有人装神弄鬼!这样,我们上去看个究竟。你在监控室严密监视各个摄像头。等马林和高金波回来,你叫他们到地下停车场。把住消防楼梯口。一旦有人下来不管是谁,立马截住询问。”
李长江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他是个老实人,在这里干了三四年了。靠兢兢业业当了班长。他也是个不敢惹事的人。
“乐乐,走。咱俩上去看看,拿好手电,咱们从一楼消防通道向上找。”林宇峰站起身对李乐乐说。
李乐乐一听立刻吓得脸色苍白,他紧摆着手说:“峰哥,我,我可不敢去。我害怕,会不会是那个被杀死的女人来索命... ...”李乐乐说到最后,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李长江也在一边说:“要不,咱报警吧。毕竟有录像在这里。你们俩这样上去,楼道里黑洞洞的,万一出事... ...”
林宇峰安慰说:“不会出啥事的。乐乐你把钢叉给我。你不敢去,我自己去!”说到这里,林宇峰一股豪气冲到头顶。他想起自己当兵时,被班长半夜派出去,只身到远郊山上的黑森林里去找一个装有纸条的罐头盒。当兵的,练的就是胆气,是血性!
可那时,他林宇峰全身披挂,有钢枪在手,手枪在腰。现在,叫他一个人凭一个电警棍一把钢叉,去黑乎乎的楼道里找一个索命的厉鬼... ...
李乐乐站着不动,林宇峰一咬牙自己去拿靠在墙上的钢叉。
这时候,马林和高金波回来了。
李长江立刻说:“你自己去不行,叫马林和你一起去!”
林宇峰笑道:“老马你怕不怕鬼?有人在十五楼装神弄鬼!我怀疑和讨债公司有关。因为李小婉的办公室就在那里。”
马林大大咧咧:“我怕个吊!我和你上去看看!打不死它。”
马林是士官退伍,军龄五年。他不愿意这时候被林宇峰看扁。当然,他还没看到刚才的录像。
“好,咱们这样。我估计那家伙还在十五楼。咱们坐电梯到十三楼。然后从消防楼道往上找。你拿着手电和电警棍。我拿钢叉。看到那家伙,我一喊,你立刻打开手电!小高你和李乐乐去负一层把住楼梯口。老李把住监控,有情况及时通报各方。”
不知不觉中,林宇峰成了行动的指挥者。
林宇峰和马林坐电梯到了十三楼。他们打开了消防通道的木门。里面漆黑一片。林宇峰对马林轻声说:“咱俩先进去,适应了黑暗后再往上摸。注意,我一出手,你就打开手电。”
马林点了点头。木门从他俩背后关闭了,周围的一切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一分钟后,俩人适应了黑暗。开始轻手轻脚沿楼梯往上走。楼道里冷风阵阵,吹得人后背发凉。林宇峰倒提着钢叉,一步一步往上挨着。他的眼睛高度紧张地逡巡着每个角落。
十五楼到了,高度的紧张使林宇峰不知觉间汗水湿透了衬衣。他们终于在十五楼消防木门的后面看到了那白花花的影子。发现目标后,林宇峰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然后慢慢地把倒提的钢叉转到身前。这时候,那家伙又推开了木门,像刚才一样向外看了看再缩回来。
林宇峰缓慢地走到那家伙身后两米的位置,猛然一声暴喝:“狗贼!老实点!”
话音未落,马林的手电筒亮了。那家伙一回头,披头散发一张惨白的骷髅脸在手电光柱里分外狰狞。
林宇峰双眼一瞪,手里的钢叉冲着那张脸就捅了过去。只听见哎呀一声!那家伙疼得大叫。
林宇峰钢叉一收,抡圆了又抽了过去。伴随着一声闷响的是一声瘆人的哭叫:“啊!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马琳在后面一听,知道是个人。胆子也壮了,他从林宇峰身边跳过去。手里的电警棍早调到了高档,一下子捅在那家伙的裤裆里... 。。
又是一声瘆人的惨叫。
林宇峰和马林押着俘虏回到总控室的时候。他从监控屏幕上看到,加班到深夜的李小婉正一个人晃晃荡荡地从办公室出来。
原来这家伙是戴了一个厉鬼的头套,专门从网上订做的。李长江又好气又好笑,踢了那家伙一脚后打了110。十几分钟后,珠峰路派出所来人把那“厉鬼”给带走了。此时他面色肿胀,差点被林宇峰扎瞎了眼睛。
经过简单审问,终于知道他是黑四派来,扮鬼惊吓李小婉讨债的。
一场虚惊。
李长江以下,嘴里不说,大家都对林宇峰过人的心理素质充满了钦佩。
第二天,尽管领导说了要保密。这事儿还是被传了出来。在林宇峰再次上早班的时候,很多人在他面前走过,都心照不宣的微笑着,竖竖大拇指。那一刻,林宇峰的感觉好极了。他在心里再一次感谢亲爱的部队,感谢严厉的班长... ...
麻建兵来了。专门来找林宇峰的。他坐在大堂里的沙发上静静地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林宇峰到点下班。
麻建兵说:“宇峰,我要请你吃饭。感谢你对李小婉的救命之恩。”
林宇峰客气着说:“言重了吧?我不过是履行保安的职责。”
“不言重!一点都不。你想想,就他那个扮相,深夜里叫李小婉看到。说不定真的会吓死她。我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觉得别扭。我还请到了黎曼黎老师。咱们一起吃个便饭。以前的事,是兄弟我不对。五年了,也请你给我个赔罪的机会。”麻建兵这次不但言语真诚,而且很正式的穿起了西装以示尊重。
面对麻建兵的邀请,林宇峰实在没理由拒绝。按他做的这件事来说,还真该叫麻建兵请一顿。一想到要和前几日还鄙视过他的黎曼相见,而且是能返回名誉的相见,林宇峰心里无比舒畅。推辞了几句之后,他就装作很勉强地同意了晚上的宴请。
皇苑大酒店是燕京市区最早的几家五星级酒店之一,离珠峰大厦大约有五六公里。林宇峰下班后换了便衣,坐进了麻建兵停在外面的跑车里。林宇峰看着这辆车就想起了当初二人的打斗。貌似这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一辆了。
一路无话,两个人下了车来到酒店二楼预定的包间里。一进门,就看见李小婉和黎曼已经先到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一看到林宇峰进门,李小婉就像一股旋风一样从沙发上飘起来。她居然当着麻建兵的面,熊抱了林宇峰,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亲完后还不忘煽情:“爱死你了,帅哥!”
林宇峰猝不及防,弄得一张脸一直红到脖子跟。他看到黎曼也在沙发上站起来,用很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林宇峰觉得有些晕乎了。
四个人落座后,服务员开始上菜。
麻建兵说,那个装神弄鬼的邵小伟被抓后,可能会被判刑。另外,他已经花了钱找人去收拾黑四团伙。
“对于这样的人,只靠警察同志是不解决问题的。还得是江湖事江湖了。润丰公司这帮家伙,以次充好,最后居然敢暴力讨债。”
在麻建兵说话期间,黎曼选择了沉默。等麻建兵的豪言壮语告一段落后,黎曼才说起要请林宇峰来律师楼上班的事。问问林宇峰考虑的怎么样。
林宇峰一时不知道还说什么好,他的眼前一下浮现出朱明那张深藏不露的脸来。
“黎老师,我真谢谢您的好意。一旦我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会离开燕京回山南省城去。我要去照顾我爸爸。”林宇峰再一次婉拒道。
“那你先在我这里干着不成么?干几天算几天。你想回去了,我也不留你。这样可好?”话到最后,黎曼近乎是用一种求乞的口气了。连麻建兵都帮腔说话。
“宇峰你就答应了吧。你看啊,人家黎老师那可是个绝代佳人。名声在外,纯天然的美貌没整过容。和当初那个谁比,能差到哪里呢?还多出一份成熟风韵。现在很多小鲜肉,都流行泡姨姨... ...”
“死麻子,你特么说什么!有这么说自己老师的吗!混蛋!满嘴跑火车。”
麻建兵说到这里,有点原形毕露了。坐在旁边的李小婉敏感地看了一眼黎曼,伸出手里的筷子猛打了一下麻建兵的手背。
麻建兵吃疼,夸张地大叫。他赶紧回护说,我开个玩笑呢。看你这手狠得... ...
林宇峰也敏感地看了看黎曼,发现她貌似没有听清楚麻建兵在说什么,而是眼神很专注地看着自己。在柔和的吸顶灯下,黎曼整个人都显得娇美风流。林宇峰像被蛰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
李小婉看在眼里,笑着说:“你看你看,你把人家林帅哥说得害羞了。人家可是特种兵。就捉鬼这件事,换十个小鲜肉都会吓尿裤子。黎老师也不是姨姨,是《天龙八部》里的神仙姐姐。哎呀不说这个了,请客就是请客。少扯淡,多喝酒。我和黎老师打出租来的。给我们满上麻子。”
麻建兵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玩笑很不妥,他站起身有些讨好地给黎曼和李小婉倒了红酒。林宇峰推辞说自己不会喝酒。李小婉抢过酒瓶说:“当兵的,不会喝酒谁信啊?你总不能不如个女人吧?你看我和黎老师都倒满了。”说罢也不管林宇峰愿不愿意,就给他倒了一高脚杯。
林宇峰苦笑着,他只好勉力而为了。
推杯换盏期间,黎曼和林宇峰连着喝了三大口。麻建兵开车只喝饮料。最后,林宇峰被两个女人灌得醉醺醺了。
人一喝醉了,心中绷紧了的那根绳子就会放松下来。林宇峰长这么大还没真正的喜欢过谁。现在灯下看美人,特别是黎曼,真有种盛唐仕女的那种感觉。有一个瞬间,他竟然有了一种想过去搂抱亲近她的欲念。
酒过三巡,黎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黎曼也喝了不少,晕生双颊看上去娇美风流。而她看林宇峰的眼光,也慢慢有一点妩媚的调情意味了。
这都是酒精的功劳。能瞬间拉近了一对陌生男女的心理距离。
刚才趁着劝酒的机会,林宇峰和黎曼有了一次肌肤之亲。俩人碰杯后,黎曼嫌林宇峰喝得少,就走过来攥住他端杯子的手,又叫他喝了一大口。
黎曼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接起电话。她有点醺醺地说:“干嘛啊我的朱大律师?晚上也不叫人消停。哎呀我没事,就是跟朋友喝一杯。今天心里很愉快。我和麻子和小婉在一起呢。还有我那个艺高人胆大的得意弟子。捉鬼的那个。没事没事,一会就散了。你还是少关心我,多关心一下嫂夫人吧。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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