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邯郸小地方,自洽自怡。
直到大学,哐当哐当的火车把一个小小的我送去重庆,不知所措的看着高楼林立,飞桥横陈。
大学的同学五湖四海,鲜少有人还知道,冀南有邯郸。邯郸活在春秋战国里,活在语文书的成语和历史书的典故里。
唯独不活在这个世界上。
被雾霾环绕的小城市,吊到胸口的汗衫里皮肤生了斑,碗筷的敲击叮咚作响,楼道里的艾草烧的没完,姥姥在老家又养了丑丑的猫。
毫无文艺可言。邯郸太老了。它活了三千(大概吧)年,像我的姥爷,瘫坐在椅子上,话都说不顺,不在乎所谓的生活品质。只是一味的和隐隐作痛的老年病僵持。
“坐出租车从城区的北头到南头,大概二三十块呢。”我低着头拨弄碗里的冒菜,家里的大锅熬菜味道比这个差不了多少吧?
大城市的同学很难想象的,街上看不到几个带电梯的楼,藏在巷角的成人用品店都不敢挂招牌。
“如果你来我们那里,我可以带你吃遍街上所有的好吃的,哪家好吃我都知道。”我假装着热情,盘算着如果真的来找我玩吃什么我能负担得起。
幸好他们没人有这个打算。他们很惊奇的是我居然记得中华大街东边和西边的所有大街,和平路北边的人民路和南面有个褚河路。
小城市的人不是都像我这么市井,大家,还是都很热情。热情地关心着小区哪家孩子考到了哪里,隔壁的小娃娃忘了贴三伏贴;热情地去超市盘算哪瓶洗衣液划算,唾骂着该死的物业还不把垃圾收走。
印象里物业都是最近才有的东西呢,毕竟沃尔玛都只剩一家的城市。
轻轨走得飞快,都不能看看路边的人窃窃私语,不能看窗边趴着的小虫走出的轨迹。家里的公交车呢?
老人专挑没有空调的车坐,省下来的一块钱能多买两个馒头——很久以前是四个。说起来我也有很久没吃到很韧性的馒头了。
那种东西,只有韧性的北方人才有么?干涩的空气和风尘满满的街巷,某个楼的小作坊,杠子馒头刚蒸出面粉的香。
小城市很老了,经不起折腾,地铁的规划图改了又改,门口的公交路线画了又画。妈妈和我买鞋还是会去康德的特价区溜达——她不知道我在重庆学会了敷面膜喷香水和网购。
暑假回来再吃清淡的西红柿炒鸡蛋都有点消化不良。爸爸说下次放假别回来了,在重庆打个工吧,家里做家教一小时才十几二十。
曾经都是冲动的年轻人的爸爸妈妈。草原上喝着奶酒唱着歌的爸爸妈妈。
小城市的路又塌了,小城市的树又倒了,小城市的哪个矿又拆迁了。
小城市叫邯郸,其实不小,可老城市听起来又暮色太重。
这样的城市,见到外国人都稀奇的城市,活在记忆里,踽踽而行的城市。它不值得一提吧。
可是却熟悉的,像是姥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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