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老师

一抹晨曦透过那扇已经有了些年头的斑驳玻璃窗，照射在实验室那没有表情的水泥地上。我像往常一样进门，向着我的老师打了个招呼。

“早安，老师。”

老师没有回应，但我知道她在欢迎我。认识她已经两个月了，每天早上我都像这样和她打招呼。她总是默不作声，用她特有的方式迎接我的到来。

我的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性，有一头茶色的短发，健康的皮肤和曼妙的身材。这学期陪伴我们的几位老师当中，她是最漂亮、最受学生喜爱的，就像一位善解人意的姐姐。平时我有了开心的事，总愿意和她一起分享，有了烦恼也习惯向她倾诉。她总是一言不发，静静地听我诉说一切，不论我如何喋喋不休、甚至有时跟她闹情绪，她也能无条件地包容我。多么好的老师啊。

“老师，我带了食堂的小笼包，味道不错，您要不要尝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认识您这些天了，还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呢。”老师似乎对小笼包并不感兴趣；于是我自顾自吃着，一面跟她聊天。今早有点冷，但老师是不怕冷的，毕竟她住的地方一直都很凉爽。

“老师，您今天也很漂亮呢。”老师看上去对我的恭维话没什么反感，于是我继续说下去。“您喜欢什么颜色呢，粉红色，还是薄荷绿？但其实还是白色更衬您。隔壁班的璐璐长得跟您有点儿像，她穿白色就很好看。”

啊啊。白色很不错呢。老师这样说。

我还想继续跟老师聊，这时别的同学进来了，我就没再说下去。

“老师，我最近都睡不好，是不是有黑眼圈了？”我和老师单独在实验室的时候，我对老师说。“大学的功课真的好难，我通宵学习也还是有好多不会的知识。老师能帮我的吧？”

当然，我是老师嘛。老师这样说。

“太好了，有老师帮忙，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安心了一点。

“对了，老师，我喜欢璐璐，想跟她表白，您觉得这样合适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老师不语，但她分明是在鼓励我大胆尝试。

“老师，有您的支持，我就放心了。”我握了握拳，给自己鼓劲。

“老师，我们宿舍那几个家伙真吵呢。他们做什么都不带我一起，总是用嘲讽的眼神打量我。我家里条件不好，没有钱请他们吃饭、抽烟。不过是学生，为什么也这么势利？”

人性不就是这样吗。老师这样说。

“老师，我妈妈身体很差，我从小父母离异，妈妈一手把我拉扯大，落了一身病。家里的一点积蓄又要供我读大学，又要给她看病，根本不够用。我决定下星期开始做兼职，您看行吗？”我说。

去做你想做的吧。老师这样说。

“老师，您真好，不管我做什么决定您都支持我，太感谢您了。”我向老师鞠了一躬。

“老师，我最近做兼职赚到了一点钱，可以寄给妈妈买药了。对了，璐璐同意做我女朋友了，这下我也有钱给她买她想要的包包了。老师，您为我高兴吗？”

当然。老师这样说。

“老师，您喜欢什么，我买来送您吧，感谢您一直鼓励我。”

不，我什么都不需要。老师这样说。

“老师，我养的小乌龟死了，不动了。生命好短暂啊。人的生命也是这样吗？”

一切生命都是短暂的。老师这样说。

“老师，我打工的那家店倒闭了，我失业了……还有，璐璐怀孕了，可是我现在连给她做人流的钱都拿不出来。她爸妈来了，要带她去医院，她爸爸给了我一耳光，逼我和她分手……她什么也没说，跟她妈妈走了。老师，我该怎么办？”

不是还有我嘛，别难过。老师这样说。

“老师……我……只有您了……”我流着泪，抱住了老师。老师没有动，任凭我拥抱。我的泪滴在她胸前，轻轻地将双唇和她的贴在一起。她不躲不闪，像妈妈那样用她的爱慰藉着我。

我爱上您了，老师。

从此，我频繁来实验室和老师幽会，挑的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老师那么美，那么温柔，治愈了我失恋的痛楚。我已经习惯了她肌肤的触感，她身上的味道。日子假如就这么过下去，该有多好啊。

可是那个晚上，一切都改变了。我的室友白天上课时把东西忘在了实验室，晚上来取，他有实验室的钥匙。我和老师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他正好推门进来。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恐、鄙夷和厌恶。我知道，等到天亮，我和老师的关系就会被公之于众。我没有再回宿舍，这一晚就和老师静静地呆在一起。

凌晨时分，我那破旧的二手手机刺耳的声音打断了本来就毫无睡意的我的思绪。我接起电话，讲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平静地转向沉默着的老师。

“老师，亲戚刚刚来了电话，妈妈病重不治，夜里去世了。老师，我除了您，已经彻底一无所有了……老师，我想和您永远在一起。”

墙上的时钟指针停在4点40分的时候，我挥起手中锋利的刀子，双眼带着一丝留恋望向我的老师，决绝地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那个在解剖课上反复观摩过无数次的地方。一腔温热的鲜血，点点滴滴喷溅在白色的墙上，灰色的水泥地上，以及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的老师——我的大体老师的身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着她被福尔马林泡久了略呈褐色的僵硬的裸体，映着殷红的血液，格外美丽。

“早安，老师。”

—后记—

“师兄，对面台子那位大体老师真是个美人啊。”

“那当然，之前我们班还有个男生为她自杀了呢。”

“啊？！还有这事？”

“可不。我班那个哥们平时有点神叨叨的，好像有妄想症，老是冲着那位大体老师自言自语，寝室的人都觉得他精神有问题，不搭理他。他谈了个隔壁班的女朋友，后来黄了，你猜他怎么着？”

“怎……怎么着？”

“他爱上那具大体老师了，总是幻想她会说话，陪他聊天。那学期期末前一天晚上，他寝室的人把解剖学笔记忘解剖室里了，赶着去拿，结果撞见他在奸尸。”

“唔……呕……”

“听说那天夜里他母亲去世了，本来打击就不小，再加上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被撞破，估计已经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了。第二天早上我们去上解剖课，发现他在解剖室里用解剖刀割断颈动脉自杀了。血喷了台子上的尸体一身，那叫一个凄惨啊。”

“……”

“哦对了，那男生的遗体被家人捐献给咱们学校了。你们这届新生应该就能用上，来时我看见你帮忙抬的那具就是他。没看见脖子上有个挺深的刀口？喂，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End—

注：大体老师是医学生对所解剖的遗体的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