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见到它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黄昏。橙黄色的日光透过玉兰稀疏又浓烈的花朵倾洒下来,留下一地斑驳的树影,在春日微微的风中摇晃荡漾。
它蜷缩在我爱人的怀中,微微眯着眼,鼻尖湿漉漉的,发出“呼呼”的呼吸声。肉垫样的小爪子抓着爱人旧军装上的纽扣,轻轻拉扯。一身细白的绒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一层金光,无端地让人感到温暖和柔软。
常听老人讲,猫呀狗呀的小动物,性子大多会随了抱它回家的人。初听时不觉,可等它慢慢长大,在屋里院里乱跑乱跳、一刻不得闲时,我真是信了这句话,真的像极了他。只是没想到,当时厌烦的聒噪却成了现在奢侈的回忆,成了既温暖又心酸的过去。
仿佛眨眼间,却已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只看着院里的玉兰花开了又落,檐下的燕子走了又来。只看着镜中的我满头的银丝慢慢变得稀疏,本来只居眼角的皱纹也渐渐 爬满了脸。只看着曾活泼喜闹的爱人,只能在相框中安安静静微笑。只看着它从幼儿到垂垂老矣,本来爱跑爱跳到如今只愿趴在我的脚边久久地望着门口出神。
它是真的老了。白色的皮毛不复从前般光鲜,眼睛也慢慢变得浑浊而无神,却一直没变的是趴在玉兰树下望着门口的习惯。我知道,它是在等爱人回来。可是它不知道,有些时候人走了,不一定能够回来。
爱人,或许因了他原是文艺兵的的缘故,总是喜闹些,自它来了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一人一犬将家里邻里弄得一片欢声;而我却素来喜静,种花看书,沏茶缝补。邻里不免总说,难得两人能相伴几十年。
难得相伴几十年。难得两人能互相迁就,一路扶持;难得我们给了彼此最需要的安稳和信赖;难得我能在他们的吵吵闹闹中继续我自己的事情而不怕打扰。而如今,却只剩下我,还有这条日渐衰老狗。在这深深地庭院,寂然而安静,浓烈又默默地怀念一 个人。它想念的是给了第一次拥抱的温暖,而我思念的是给了我第一次心动的甜蜜。
院里的玉兰花又开了,紫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灼灼其华。我让邻居家的年轻人帮我把躺椅搬到了树下,紧挨着他的棋盘,棋盘上摆着一盘残棋,两盏温茶,还有一摞泛黄的信,间杂这几张黑白照片。它趴在我的脚边,懒洋洋的晒着春日里的太阳,安安静静地听我跟它念那些缠绵酸涩的书信......
或许明天,或许我们两个都不再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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