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蜗牛
01
“ 路灯下的恋人,多像曾经的我们,深情拥抱亲吻,爱的难舍又难分”。
年前,舒悦是在同学群里看到了那条信息后,决定回娘家过年的。舒悦跟吴远航说,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回家陪自己的爸妈过个年。
吴远航哦了一声,没有阻拦,他也不会阻拦。
舒悦便开始收拾东西,略带决绝地,略带悲凉的。
舒悦觉得,她自己,才是被远嫁这两个字深深伤害的人。就像所有远嫁的女人一样,融不进婆家,也回不了娘家,尤其,婆婆家境优越,又在商场征战多年,性格强势,在家庭所有事情上,从来不跟任何人商量。
那些事情上,舒悦基本连开口的份儿都没有。
舒悦承认她嫁给吴远航享受了一些东西,但那些东西,终究抵不过心理上一再磕绊的磨砺。这种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吴远航,在父母面前绵软顺从。说起来是好性子,但在家庭矛盾里,却让舒悦受尽委屈。凡事只要婆婆一开口,吴远航就忙不迭附和、妥协,压根儿不管舒悦怎么想。
但这次,舒悦管不了那么多,铁了心要回去。
哪怕……以婚姻解体为代价。
而让舒悦最后下了这份决心的,正是那晚同学群里的一个消息:两个月前,煜北离婚了。
当时,舒悦的心轻轻扑通了那么两下。
这些年,舒悦一直以为即使哪天真的再听到煜北这个名字,甚至再见到他这个人,都会风轻云淡了,心底,绝不会再有半点涟漪。
其实平时,舒悦也基本想不起来煜北了。但是她没想到,不过就是谁那么随口一提,舒悦还是走神了。一下走神到了数年前,跟煜北那些风不轻云不淡的折腾和浪漫。
然后舒悦知道了,她不是真的忘了,好多东西,其实是被生活被时光盖住了,人为的,或者无意的。可是在某个巧合的时刻,只要一个轻微的碰撞,盖在上面的东西便被撞得荡然无存。这舒悦让知道,除了生活,其实曾经,她是爱过一个人的。
她是有过爱情的。
2
那时候,十八九岁的年纪,他们曾那么疯狂地、不知疲倦地,一遍一遍把各种矫情得要死的誓言,印盖到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上。
好像那样就可以天长地久。
坚信那样就可以天长地久。
舒悦成长的地方是一座小城,城郊有长长的铁轨。还记得,有一年暑假,她差不多每天,顶多隔一天,便会跟煜北在约定时间,手拉手沿着铁轨一直走,一直走……
一直走到他们熟悉的那块草坪,远离闹区,空寂无人。只有一对情感丰茂欲望蓬勃的少男少女,带着身体初开的贪婪快乐,昏天暗地做了又做。
所以,煜北之于舒悦,除了是初恋,还是身体的启蒙者和开发者。那是一个很难抹去的东西,纵然内心模糊,身体的记忆也依然清晰。
那晚,舒悦突然就想回去了,回去看看。
突然就决定要跟强大的婆婆背道而驰。
之前不是没想过,但好像一直缺乏一点儿勇气。舒悦毕业后留在大城市,工作是婆婆安排的,后来结婚,房子是婆婆买的。
总之舒悦的生活,是构建在吴远航家庭之上的,她抗争不起,除非有勇气丢掉一切重来。
但舒悦,生来又不是那么勇敢的性子,对人生,始终有依赖。
所以,她不敢。
可是煜北离婚的消息却突然给了舒悦一针强心针,一下子,舒悦觉得人生多出来一条路。
还有些恍惚,但确实存在。
同学都说,家乡小城如今发展迅速,机会也蛮多。
舒悦想,她可以选择回去,如果,那里除了机会,还有一个男人的话。
3
回去第三天,舒悦跟煜北见了面。
让舒悦有些意外的是,不是她主动联系了煜北,虽然她在跟几个同学小聚时,不动声色地拿到了煜北的联系方式,但舒悦,到底还是没那么决然。
到底,她也是一个有婚姻的女人,尽管现在,这个婚姻,舒悦有些不想要了。
没想到第三天下午,接到了煜北电话。
煜北说,听说你回来了,一起吃顿饭吧。
煜北说,快十年了。
舒悦的心怦怦跳,努力克制着,努力平静地说,好。
然后,在去见面的路上,舒悦回想了一下当初。
是在大二那年,煜北跟舒悦分的手。
没错,是煜北先提出来的。煜北成绩一直不好,高考时毫无悬念,没能跟舒悦考到一起,舒悦去了大城市,煜北勉强在小城上了一个专科学校。
大二那年,煜北父亲下岗,母亲患上了风湿,经济陷入困境,整个人,迅速现实起来。
也就在那时候,一个家里做生意的姑娘用最现实的方式给了煜北生活上的照顾。
煜北妥协了,向那个姑娘,也向生活。
舒悦苦苦挽留过,在煜北提出分手后,旷了课坐了一晚火车跑回来,想挽回。
可煜北说我们两个人,是不可能的了。那晚,舒悦提出再沿着铁轨走一走,煜北都拒绝了。
他说这样毫无意义。
煜北是真的决绝,但舒悦,却始终没有恨起他来。
煜北决绝不假,可是没有欺骗,纵是郎心似铁,也是真实地冷硬,没有虚假在里面。
为此,舒悦伤心,却不恨。
然后,便是时间和新欢,毕业之后,舒悦便遇上了吴远航。
温柔软糯的吴远航,正好温暖了舒悦的心,俩人就这么好上了。
毕业半年,便结了婚。
舒悦是带着爱情的遗憾走进婚姻的,也想过好好跟吴远航过下去,女人,既然错过了爱情,就不该再错过生活。
但过着过着,却过出了种种厌烦。因为吴远航的懦弱,因为婆婆的强势,因为远嫁的孤单。
舒悦化了精致的妆,身姿轻盈地走在跟煜北相见的路上,就好像走在新的生活里,忐忑,又期待。
4
约在城区的一家小饭馆。
十年,煜北有那么一点儿……沧桑了在眼神中,但依然那么,好看。
跟吴远航相比,煜北是那种,男人的好看。
煜北说,舒悦你一点儿都没变,可见生活顺意。
舒悦说胖了十来斤,怎么会不变呢?
煜北说,我说的是眼神。一看就知道,没有在生活里为难过,不像我……
说完,煜北自嘲地笑了笑。
这种笑,舒悦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太适应,以前煜北不这样,哪怕分手时的决绝,都是坚毅的。而现在这种自嘲……像是一种认输,对自己的过去和个性。
可是接下来,煜北一直自嘲着,在夸赞了舒悦几句后,便开始倾诉这些年的种种。
满满的抱怨,一刻不停。抱怨到,舒悦几乎插不上一句话。
心底最初熊熊燃烧的愿望,也就被煜北的抱怨,一点点,一片片浇灭在那顿越来越显得漫长的晚饭里。
后来,舒悦终于瞅准一个机会安慰了煜北两句,舒悦说,你还年轻,可以慢慢来。
煜北哼了一声,说屁啊,机会,是留给有机会可用的人的,不是留给我这种苦逼的。舒悦突然就咳了起来,她被一个硕大的虾仁呛到了,整个,呛在了嗓子里。
她如果真的放弃了吴远航,和煜北在一起,又能怎样?在这个年纪,还指望会碰到一个霁月清风的男子吗?每个人,包括煜北,早都在现实里滚出了一身深入骨髓的俗气。
舒悦感到一阵胸闷,借口有事先走了,走之前,舒悦把账结了。
很便宜,煜北根本没点几个贵菜,那瓶红酒,不到百元。
然后,舒悦还是去铁轨上走了走,已经锈迹斑斑,早已没有了火车。
物是人非,谁都回不去了。
这时电话响起来,是吴远航。
他说,好不容易回去一次,在家多呆两天。
他又说我刚转了五万块钱给你,陪爸妈多买点儿东西。
舒悦说,好。
纵使生活有种种委屈,但至少,跟着吴远航,物质上不会委屈她舒悦的。
而煜北,纵使曾经有深情,却也早已如尘埃。
在漫长而莫测的生活里,对旧人奢望太多,
都是自取其辱,见过这一次,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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