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汐溟
传统的著作权理论认为，电影作品是一系列连续的画面与声音的组合，是多种艺术及作品的有机融合，也是诸多创作者和劳动者知识、劳动、智慧、乃至艺术的集合，从电影片尾长长的的字幕表就可证明这一点，参与制作的工作人员从几十到几百不等。这些参与者有些是贡献出劳务，如剧务、统筹、司机、动作指导、灯光师等①，有些则贡献出艺术及作品，如作曲创作出音乐，填词能创作出歌词，编剧能创作出剧情及对白等②。如果把电影视为一道菜肴，单一的作品元素为食材，能将其烹调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的是导演，且只能是导演。导演不同，同一个剧本、同一批参与者所呈现出的电影品质就完全不同，因此，笔者认为，电影能否成功，在今天的电影市场环境下，导演的作用应该是第一位的③。
严格来说，对于一部电影的创作来说，没有人是不可以被替代的，即使是换了编剧甚至是剧本，只是拍摄出的电影剧情不同而已，但总能将电影最终完成，也能成就著作权法意义上的电影作品，但具化到特定的商业环境就完全不同了，极少有电影作品是为了单纯的艺术而创作，绝大多数时候电影作品是一种被投资的商品，商业性与艺术性同样重要，对投资者而言，商业性其实是最值得期待的目标。电影品质决定了商业的成功，而导演决定着电影品质，因此，导演对电影的商业价值及前景有关键性影响。
基于导演对电影创作至关重要的特殊地位，如果负责影片制作的一方（制片方）擅自更换导演，该行为的性质应如何界定？法律后果又将如何？
据笔者所见，通常的合作拍摄影片合同中，会在影片基本信息一节中约定了导演，但很少约定若一方擅自更换导演，将会引起何种后果、所要承担何种法律责任。笔者认为，基于合作拍摄影片合同的性质及导演工作的特殊性，由何人来执导影片具有高度的人身依附性，而正是基于该工作的独特人身属性产生了不可替换性，因此，由约定导演来执导影片与歌手专场演唱会相似，应该是合同中不言自明的主要义务，对该义务的违反将导致合同目的无法实现，应该构成根本违约。退一步讲，纵使由约定导演执导影片并非合同的主要义务，但更换导演对合同目的实现有重大实质性影响，擅自更换可导致合同目的无法实现，同样构成根本违约。
当然，在具体的商业环境中，擅自更换导演是否构成根本违约应由合同相对方决定。如果更换的是更为专业也更有影响力的导演，则该违约行为并未对他方利益造成损害，不但无害于合同目的实现而且对其有益；但所换导演是否对合同目的实现有所裨益、该违约行为是否能够接受，其决定权在于合同相对方。所以，擅自更换导演是否构成根本违约、是否行使法定解除权取决于相对方的态度，其有选择的权利。
更换导演应包含两种情形：第一种情形将A导演更换为B，第二种情形保留A导演增加导演B。第一种情形中，完全剥夺了A的执导权，事实上解除了与A导演的聘用合同。第二种情形中，虽然A仍有执导权，但增加了B导演弱化了A导演的作用，且很多时候增加导演并未得到A的同意，此种情形的弱化会严重侵犯A的权益，事后A通常不会同意，较多时候是A主动解除聘用合同，退出电影项目。本质上，两种情形的后果区别不大，都会导致合同中影片导演的更换。
擅自更换导演不是履行迟延性的违约行为。如果受害方欲行使法定解除权解除合同，其应该依据的是《合同法》第九十四条第四项的“有其他违约行为致使不能实现合同目的”，而非该条第三项。
在王X与北京X环球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合作创作合同纠纷一案中，导演兼投资人王X便是因为丧失导演资格而解除合同。法院认为：《协议书》和《补充协议书》确定王X的主要义务为将小说《道X》的改编权、摄制权和导演报酬作为投资，导演电视剧《道X》；主要权利为担任导演，并按比例享有电视剧《道X》著作权和发行利润。《协议书》和《补充协议书》确定X环球公司的主要义务为，负责电视剧的投资和具体拍摄工作，主要权利为决定具体拍摄事项，并按比例享有电视剧《道X》著作权和发行利润。……王X主张，X环球公司另行聘用导演构成根本违约，导致其合同目的不能实现。本院认为，《协议书》第三条约定，X环球公司充分尊重王X多年来对《道X》的理解和热爱，聘用王X担任导演；第三条还约定，为配合和协助王X的导演和工作，双方一致同意的情况下可以另行聘请执行导演一名或若干名，因此，X环球公司应当保证并尊重王X作为导演的合同权利。王X根据《协议书》第三条的约定主张，《协议书》约定了王X应当担任电视剧《道X》的唯一导演；而X环球公司则辩称，合同中并未约定王X是唯一导演，按照行业惯例，制片方可以同时聘用多名导演。本院认为，王X与X环球公司是合作关系，王X担任导演是双方的共同意思表示，聘任他人担任导演，应当经过双方共同认可；而且，《协议书》约定聘请执行导演需要双方一致同意，表明再聘任其他导演也需要双方一致同意，在《协议书》已经明确约定的情况下，X环球公司无权单方再行聘请导演，否则构成违约。X环球公司未经王X许可，私自与李X签订《聘用导演合同》，构成违约。X环球公司意图修改《聘用导演合同》的内容和时间的行为也表明，X环球公司明知双方约定王X系唯一导演，其未经王X许可另行聘请导演，违约故意明显。2006年7月28日，X环球公司明确表示不再让王X担任导演而另行聘请导演，导致王X担任电视剧《道X》的导演的合同目的不能实现，构成根本违约。王X有权解除合同，并要求X环球公司赔偿损失（北京市（2006）海民初字第18636号民事判决书）。
在实务中，基于导演的特殊地位，制作方若更换导演一般都会召开出品人会议，由出品人共同协商决定，不知会其他出品方擅自更换导演的情况较为少见。
①在电影创作、摄制过程中，贡献出劳务的参与者其所能得到的对价是报酬，其与制片方之间形成的是劳务合同关系，即一方提供劳务，另一方支付报酬作为回报，但该参与者的劳务与电影作品的创作无直接关联性，其劳动的结晶并非著作权法意义上的作品。
②虽然贡献出艺术的创作者与制片方之间大多也签订有聘用合同，个别情形有委托创作合同，但此类参与者虽也贡献出劳务，但该劳务的成果是著作权法意义上的作品，剧本、音乐、文学作品都是可以独立作为一种作品形式存在，也可以脱离电影作品而单独使用。虽然劳务无高低，但对电影创作而言，贡献出艺术的创作者明显较贡献出劳务的参与者要重要。
③笔者作为顾问的一家电影公司所投资的一部电影面临一个选择，即男一和导演不能同时参与该部影片，为保持流量和热度，公司决定保男一而换导演，笔者投了反对票。笔者的理由是，观众整体的观影及鉴赏水平已经很高，流量对宣传、营销虽然有帮助，但在内容为王的时代，电影品质才是成功的关键。
汐溟版权律师，传播电影版权知识，分享电影版权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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