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读了什么文章,使得我想起自己刚出来打工那几年家人送我的情形。
那时候,出远门家人是会送一送的。妈妈在家门口送,泪眼模糊,眼里尽是挂肚牵肠,说不出的不舍。那种感觉宛如生死离别,到现在竟让我有点想不明白:有什么值得那样,一定要那样呢。是现在的我麻木了吗?
常送我的,是大姐和哥哥。有时,妹妹也跟着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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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县城还没有通高速,出门需要在县汽车站坐汽车。汽车站不大,每到过年前后,车站就忙起来。年前回乡的,正月又往外走的,大包小包,高矮人头,往来惜别。
不记得是哪一年,也想不起这一次又要去哪里,家人送我来到汽车站。票已经买好了。尽管家在城关,到了汽车站这样的场合,也觉得是陌生的。感觉上,它不再是属于县城,它联通着外面的世界,遥远,未知,总叫人胆怯,小心翼翼。这是被迫的无奈之路。
找到要上的那辆车。开车还有一会,担心座位被占,没地方放行李,担心错过时间,便早早的上了车,把东西先放好。
大家心里一边等着,一边开始仓皇起来。离开车时间越近,这一种仓皇越是紧迫。
终于,车要开了。大姐递上买的水果,我说不要不要。我并不全是客气,因为晕车,在车上不怎么吃东西。大姐自是不依,硬是递上来,眼里脸上尽写着忧慽,泪水在打滚,看着就要淌出来。大哥在一边塞给我一张折叠的旧的绿钞票——伍十圆钱,我说不要不要,我有。他也是硬塞到我口袋里,嘱咐着装好,路上想吃什么就买,脸上、眼里差不多也如大姐的神色。搞得我心里十分难受。我本内向,又不会说话,不像有些孩子会活跃气氛。因此,这个时候的空气总是凝重,感觉是满天的云沉重得要化成雨点马上掉下来。
妹妹跟在他们身后,弱小无依,也为我担心的样子。等车子开动了,他们都跟着车子移动着脚步,一起往前走。等车子开出了站,他们还站在马路牙子上张望着。我伸出头,举着手,摇了摇。还听得大姐哥哥叫着我的名字,嘱咐我到了就写信回来啊。妹妹只小哥小哥一声声地喊着。好像我要上刑场再也见不到了,好像我是他们心中重要的人。惭愧啊惭愧啊!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再也忍不住,忙别回头,大滴的眼泪就跟着掉下来。又不好意思叫旁人看见,忙举袖子来擦抹。这时已坐回在座位上,不去看他们了。等车子转过弯,驶上了衙前河的桥,车速呜呜地快了,远了,我们就算是别过了。
一路上,车子载着我远离了家门,来到陌生的城市。在那些年月里,在异乡的日夜,总会有一个词常常要蹦出来:“想家”,真的是想家呀!如果那时有人问,想家,想什么呢?一定是回答不上来,不清楚的,只知道是想。现在想来,那时想家就是一种情感上的牵挂。
那些年月,工资微薄,几百上千,省吃俭用,大多留下来,通过邮局寄回家里。跟着写信,问家里钱收到没有,收到就放心了。
年底到了,心怦怦跳,开始准备着回家。
还记得,有一年年底回家。车子从合肥方向回来,由城北进入县城。翻山呀,越岭呀。绕着山曲曲弯弯地下降,下降。渐渐地,县城近了,一点点看见熟悉的田野、村庄。经过汤池街,看到熟悉的“汤大”校园。那一路,两边的人家,低矮的店铺,都是那么的亲切呀,思念都化在我饱含深情的目光里。车子在奔跑,景貌在移动,我的目光透过车窗也在移动。家越来越近了,县城就在眼前,车子驶进了车站。啊!我终于回到了家乡的怀抱。仿佛真是历经了千山万水,困苦魔难,大幸全身而退。
到家,没有接站的经验。从车站到家屋,五六里路,一个人往回走。小河,稻田,一户户人家,陌生又熟悉。又是一路的激动啊,一路的忐忑!脚进了家门,见到了分别一年那么久的家人,大家欢心。丰盛的饭菜,一切都那么美好。
每次从外面回家来,总要买点什么送给家人。譬如,给大姐买两双袜子,给妈妈买一双保暖鞋,给父亲买两条烟。
打工前七八年常有的一般情形,大抵是这模样。
之后,则不同了。随着兄弟姐妹长大,成了家,各自分散,不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再也没有送一送了。
情感上,或许还牵挂,但实际情况,表现越来地疏离。大概也是我出门的次数太多了,大家都要忙。何况,我总是两手空空一事无成。
过去在车站送别的一幕,成为了历史,成了我们情感变化的见证。
如今想起,不由不感叹。乃而有点不明白:那个时候的手足情深,为何现在会淡了呢?
多年不见的大姐,也没给我打过电话,好像没有我这个弟弟了。
我并不是怪他们的意思。我只是感到茫然,对世事的变化想不明白,无着无落,好像在一片空荡中巴望地盼着什么。
我因此也心硬心冷了。每常就想到《沉沦》中的一句话,“自家的弟兄,尚且如此,何况他人呢”。这一种情感,一定是有偏差的。但是,它又是真实的从我的感受中而来的。
人,没有情感的归依,就好比是汪洋中的小舟,不知道靠岸在哪里,日日时时兀自面临着风雨波涛,承受着所承受的一切,想要向前走一步都是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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