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红粉美人行 第三章

一剑红粉美人行 第三章

院。

大院。

深宅大院。

“妄朴小轩“一庭大院。

四角见圆，方砖铺地。

六名剑手执刃而立。

莹润子道：“这是要拜师呀，还是要列队迎宾呀？“

穆光明淡淡道：“他们眼里有杀气。“

回头再找甄九娘时，人已不知去向。

莹润子来了兴致：“今天迟早也是一打了，穆光明你别动手啊，看师姐的！“

穆光明脸上难见的一浮微笑，自抱了长剑靠到门廊之上。

两人正谈话间，那六个剑手已前三后三扑将上来，一个个凶神恶煞般挥剑便刺。

莹润子娇躯轻掠，已由六人隙间穿到院中落定。

六人也识规矩，并不理采一旁观战的穆光明，各自反身，再扑莹润子。

一身鹅黄轻纱的润子倩影连跃，真似出巢稚燕，又如点水蜻蜓，闪转腾挪，起落翩然。

六剑手连攻不中，步伐微沉，手段渐缓。

莹润子这套“穿云拜月“的轻功施展开来，把六剑手戏得气喘吁吁而不沾她衣身丝毫。

六人六剑齐围过来，莹润子提气跃身，左脚轻点六剑剑背，右腿借力，连环踢出，六位剑手应声飞跌出去，嘡嘡倒地，每人左颊印了一脚底痕，红肿见血。

润子凌空收式，飘落中庭，黄衫潇潇，长发然然，俊美洒脱。

“鸿图门人，武艺卓绝，形神俱佳，果然名不虚传！“妄朴先生鼓掌而至，他身后有失而复见的甄九娘，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妄朴先生年迈五十，青衣白冠，碧眼紫髯，一派儒雅风骨。

润子转身瞅到妄朴，道：“你该是那位妄朴先生了？用这么大阵仗请我们来，不会是就看看我们打走你几个喽啰属下吧？“

甄九娘在一旁听到嘲笑她是个喽啰，心有不悦，道：“我们妄朴先生好意请两位过来，那是给两位好大的面子！别不识抬举！“

妄朴先生止住甄九娘：“九娘休得胡言，今日能请来鸿图门两位高手弟子光临寒舍，实乃三生有幸！“

润子道：“你这老头，请人有用打的吗？到底要做什么？“

妄朴先生道：“女侠果然爽快之人！适闻鸿图门下鸿图镖局散布南七北六十三省，水旱码头，陆走漕运都有贵派子弟门徒，号称镖师3000，十几年来威震江湖，从未失镖。。。“

“你啰里啰嗦这么多，难道要找保镖？该去镖局才对？我们还是鸿图弟子，还没有下山做镖师呢！“

“两位神功盖世，老朽眼见为实。老朽连试23家镖局200镖师，如今在职镖师功夫都难与两位匹敌。。。“

润子道：“我们只是鸿门弟子，不是镖师，这事儿不用来找我们了。。。“

妄朴先生笑道：“两位不想接镖，我亦不为难两位。鸿图门人也就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穆光明性情高傲，闻言厉道：“给你送镖到位，你可给你的妄朴小轩改成小人小轩？用个激将法就想让我们就范？骗小孩儿？“

妄朴先生身后那个青年男子名唤“楚刚“者抖身跃来：“不用斗嘴，受死吧！“

穆光明不挪身不拔剑不抬头，那男子一柄长剑将将劈到头顶，穆光明横身避过，反臂将个楚刚生生撞回。妄朴先生喝道：“刚儿莫再无理，两位高人不想帮忙，我们自生自灭便是！两位请便吧！“

润子问道：“我们不给你保这镖，你们还自生自灭了？“

“朝廷每隔四年就要从我祁州镇征调三千玄铁宝剑去边疆补充军备，若有遗漏，当斩祁州三千人头相抵。“

“这事儿该是地方与军务所辖，与你何干？“

“地方官员才不管这事，只管收剑或抓人了事。老朽不忍乡里受荼，便帮镇上收齐三千玄铁宝剑送往边疆，不成想这一路之上不但有山贼匪患，还有临近州镇来劫，连续三年都没送成，只到半路，便被洗劫一空，请的护镖师死伤无数，现在已无镖局敢接送边疆的玄铁宝剑了。

近日得闻鸿图门两位高徒下山，一路连克强敌，我令甄氏九娘去试两位神功，又摆六合剑阵再试两位神功，真真百闻不如一见。两位能允下此镖，送往边疆，救我祁州镇数千黎民百姓身家性命，老朽感恩不尽，在此先行谢过。。。“

妄朴先生说完就要施跪下礼。

穆光明抢身扶到，道：“先生，使不得！我等接镖便是！“

与穆光明一起来扶妄朴先生的，还有妄朴先生身后那一少女，口中还叫声：“爹爹！“

楚刚的妹妹，楚柔。楚柔一直不满穆莹两人的“不识抬举“。但当穆光明应允又连忙来扶爹爹时，楚柔芳心微怔：“还算不坏！“

润子惊道：“那边疆远在凉州玉门关，你不去积灵山取简了？你不晋鸿图子了吗？“

穆光明平静道：“见危不救，有失我鸿图门侠义之道，即便取得宝简，也不是我鸿图门人真谛所在。“

楚柔闻言，仔细看了穆光明一眼，心中暗道：“看这人，也不是外表冷酷无情。“

妄朴先生闻言又拱手道：“少侠有此担当，乃鸿图门人侠义胸怀不二典范！老朽佩服得紧！“

穆光明道：“先生过誉。扶危济困乃我习武之人当尽之责。先生以祁州百姓安危为己任，实为当世大贤。我不过略尽绵薄。“

楚柔已渐渐被穆光明胸襟气魄折服：“他自有盖世神功，也可挥手不管。武功又不在爹爹之下，还蛮尊敬长辈，知书达理。“

甄九娘在一旁嘻嘻哈哈道：“你们两位就不要谦虚了，打了半天，肚子都饿了，不知先生赏不赏口饭吃？“

妄朴先生哈哈一笑：“那是自然。诸位，里边请！“

一剑红粉美人行 第三章

佳肴琼浆。

山珍海味。

餐厅富丽堂皇。

宾主谈笑欢畅。

席间，妄朴先生将他身边楚刚楚柔介绍给穆光明：“穆少侠，莹女侠，这是我两个不成器的儿女：犬子楚刚，小女楚柔。与老朽学了些三脚猫功夫，往后，两位少侠还要多多指点他们兄妹。“

楚刚虽武功平平，但生得玉树临风，剑眉朗目，略有妄朴先生风范。

楚刚抱拳道：“见过两位大侠，多有冒犯。“楚刚自知若穆光明适才手下不留情面，他轻则重伤，重则没命。

“见过两位大侠。“银铃声声，楚柔款款道。

穆光明才又细看楚柔。

但见她，年方二九，一身青衫，长发披肩，中扎青带发环，随意梳在后背，尽显少女清丽娇美，细眉入鬓，明眸如水，巧鼻樱口，吐气如兰。人儿生得水灵灵，细晶晶。

穆光明看得仔细，感觉这楚家小姐些许地方仿若章颖子。

楚柔颔首带羞，微笑不笑。

莹润子满脸不悦道：“哎，穆光明你老盯人家小姑娘看啥看看，，，，“

甄九娘见状又打趣道：“这美人儿可是把自己相公看得紧呀。咱们楚柔大小姐天生质丽标致唯美呢！哈哈哈哈！“

莹润子道：“哼，咱可没那好命做他穆光明家娘子。如今穆大侠声名远播，不是当初在师门那个毛头小伙子天天喊师姐的时候了！“

穆光明自当莹润子自说自话，也无任何表情，自顾斟了满杯，一饮而尽。

甄九娘习惯了这种酒宴专场，她是绝不会让氛围冷掉，道：“这话说的。莫非穆大侠不是美人儿你家相公？那自然好了，看来我甄九娘的机会又来了呢。美人儿你若不要，那我甄九娘可讨个好夫君啦，哈哈哈哈！“

“你敢你。。。。“一项舌尖牙利的润子也一时语塞，粉嫩脸颊涨得通红，索性将酒杯一推：“你们就拜堂成亲去吧！“说完嘟起小嘴起身径自出了厅去。

席上众人欢笑不止。

只穆光明没笑，他起身道：“诸位慢用，失陪。“便抢步追将出来。

甄九娘还是笑道：“还说不要做人家娘子呢！哈哈哈哈！“

众人再欢笑声起。

楚柔端坐一席静而不语，余光却遥遥随着穆光明背影有起有落。

润子连穿几层庭院，修长倩影依了长廊一根红漆大柱停将下来。性直耿爽的她最着急有人要打她的穆师弟的主意，明明甄九娘只是玩笑话，素日润子也常与他人玩笑打趣，但是今日不知怎的，就是不想接甄九娘一席玩笑，甚至急得眼睛里快崩出泪来，她一心就想着与穆光明相处下去，几经生死出来，情义愈深，她竟受不得别人再玩笑她与穆光明的关联。

润子依住红柱，口中悻悻自言自语：“这个死坏死坏的人。。。。“

竟未感觉穆光明已追到身边。

穆光明微笑道：“躲来这里，是在说谁的坏话呢！？“

润子纤身微怔，听出是穆光明来，芳心窃喜，几乎破泣为笑，但仍未转身，故作嗔怪道：“管我呢，我爱说谁说谁去。你怎不去陪你那甄九娘子了，出来作甚？“

穆光明道：“我几时说要与那甄九娘瓜葛啦！倒是你还真想要我近那半老徐娘？“

“你又敢你。。。“润子猛然转身，美目中莹莹泪花如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

这模样，连穆光明也呆了。

不怪甄九娘一口一个“美人儿“喊着莹润子，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婉转俏媚，娇小动人的鼻子，粉里透红的俊脸，长发垂肩，鹅黄束装飒爽清新。玉肩因了一时的抽泣微微颤抖更显娇美。

愰愰然，穆光明连连想到这个弱小女子与自己风雨兼程九死一生只为能与他同处一起的心意，不由得有一种要拥抱怜惜她的冲动。

穆光明认真看着润子，伸出手来，轻轻拭去润子的珠泪，缓缓道：“放心，我不敢。“

几多幽怨，总敌不过意中人三言两语蜜语甜言。

就算是假的，也宁愿相信是真的。

润子屡受折磨的心志再不想被折腾。

此刻，她只想与她心向已久的人近些再近些。

尽管她也不清楚，穆光明是为了宽慰她才如此温情，还是心中真的惜她怜她才有敢而发？

至少，现在这一刻，他正关切和在意于她。

好吧，这也许就够了吧。

虽然她自知自己没有章颖子的气韵与美貌，没有章颖子的背景与自信。但那又怎样呢？

润子凝视着这个为她拭泪抚发的男子，她竟不由自主将头靠到了他温暖的怀里。

穆光明为她拭泪的手愣在了半空。

缓缓。

犹犹。

他收了手来，也抚到了她的头上，另一只手拥了她的玉肩。

尽管这一路上出生入死打拼恶鲛，已让他们多次贴近又亲近。

但是都不同于这一靠一抱。

润子双手环了这个男人的腰背，闭上美丽的眼睛，希望这温馨的感觉能长些再长些。

良久。

穆光明道：“我是定要帮他们送剑去边疆的。师傅他老人家说过，渡人渡己。“

润子仍旧靠在他怀里，软软道：“我知道。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妄朴先生三五日内筹不齐三千玄铁宝剑。

还有车马跟从给养粮草。

一时间妄朴小轩，祁州镇都在挑灯夜战铸剑，买马收粮。

妄朴先生欲让楚刚楚柔一道去凉州玉门关“押送军备“以长见识，便请莹润子与穆光明用等候“铸剑“的时间指点自己两个孩子习武。

楚刚道：“爹，我想让这位莹女侠教我轻功，她那天以一敌六，破我六合剑阵，很是了得！“

楚柔道：“爹爹呀，我要这位穆大侠做我的师傅。“

妄朴先生轻拈胡须，微笑颔首，问到一旁的穆莹二人：“不知两位大侠意下如何？“

穆光明道：“先生，在下与师姐初出师门，才疏学浅，恐误了令郎与千金。“

妄朴先生道：“穆大侠过谦了，但教无妨！“

润子倒是高兴：“这么说我们也可以收徒弟了呢！“

穆光明见润子乐此不疲，心念让她高兴也好，便不作声。

其实穆莹二人也不过长楚氏兄妹两三岁。但穆莹二人身出鸿图大派，天资过人，勤学苦练，才有今日之成。

见两位“师傅“默认，楚氏二兄妹眼露喜色，忙忙下拜。

楚柔乐道：“就是呀，两位大侠收了我们俩做徒弟，跟您二位一道去凉州，我兄妹不要分您二位的护镖佣金，我们还当个帮手呢！“

穆光明心道：“这楚家姑娘虽貌似章颖子，但机灵活泼劲儿倒有几份少女天真，不同于章颖子冷艳高傲拒人千里。“

玄铁宝剑不日即将铸完。车马粮秣也齐整到位。

傍晚，甄九娘急匆匆奔进妄朴小轩，一路跑一路高叫道：“先生先生，大事不好啦！“

妄朴先生惊坐而起，他自知甄九娘不是大事，绝不会这般慌张，道：“九娘莫急，慢慢讲来！“

“哎呦呦呦，先生呀，慢不下来呀！尹南王萧鼎川发兵来我祁州城，说有人铸剑买马积草屯粮，意图谋反！现在三万大军已兵临祁州城下，要祁州知府交出反贼和车马粮草兵器，否则三万大军就要进击屠城！“

妄朴先怒道：“岂有此理！“

穆光明疑道：“尹南王何许人也？他不知道我们铸剑积粮，是为充备边疆？“

妄朴先生道：“尹南王萧鼎川乃当今皇帝的堂叔，官拜西亭候，封尹南郡王，节制祁雍六州十八镇政务军马，人传与朝廷貌合神离，早有叛逆之心。今日见我祁州镇备足了兵马粮草，定是来劫的！“

润子问道：“三万人马，来劫三千把宝剑？大材小用小用吧？“

妄朴先生道：“莹师傅有所不知，我祁州镇的玄铁宝剑不比他处普通镔铁。此乃用我祁州镇独门天坠陨石所炼，另配玄武深井千层寒水淬火而成，其刃锋利无比，切金断玉，削铁如泥。边关将士用此玄铁宝剑上阵杀敌，断斩敌刃如砍瓜切菜势如破竹。外邦敌国知我有此宝刃，都望风而逃，久不敢犯。执此一剑，一可敌十呀！“

润子道：“这么说，尹南王此来，就是要夺走这三千玄剑宝剑，扩他军备？他不怕皇帝责罚？“

穆光明接道：“已给我们安插了造兵谋反的罪名，皇帝也吃哑巴亏。“

润子道：“那我们是要送凉州玉门关充军备所用，他不知这件事么？“

妄朴先生道：“到底他先抢了去再说，最后若真来核查，尹南王最多讲一个侦探有误了事。“

润子气道：“嗬，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那祁州知府不去给他讲清楚吗？“

楚刚在一旁接道：“这地方的官员都受他节制任免，哪敢驳上司的意，肯定是要乖乖上缴宝剑，媚上欺下。“

正说间，外面来报：“祁州知府李衍李大人到！“

这知府大人，虽官服光鲜，乌纱罩顶，但行色匆匆，面有急色。冲在庭里便握起妄朴先生双手不放，故装油火焚心道：“先生可要搭救本官，搭救一方百姓啊！“

楚柔在一旁故意高声道：“城外来的那些兵马是来捉拿反贼的，我们又不是反贼。难道李大人您是？“

李衍苦瓜脸道：“哎呀呀我的千金大小姐呀，就不要拿本官开玩笑了！那尹南王是要我们妄朴小轩筹集的三千玄铁宝剑呀！“

楚刚道：“三千玄铁宝剑是要送到边疆抵御外寇的！他个郡王要这样兵器作何用？皇帝又没让他去边疆杀敌。再说，我们将这宝剑都给了他去，怎再有去送边疆的剑？那天坠石也不是天天都下掉的！“

妄朴先生道：“李大人是朝廷命官，受皇帝俸禄。尹南王狼子野心意图谋反人尽皆知，李大人可不要助纣为虐呀！“

李衍道：“本官位低职卑没有办法呀！就算先生不交宝剑，到时尹南王三万铁骑杀进城来，照样夺了去！到时人剑两空，还落得尸首两处呀！“

莹润子越听越气，道：“难道就这样任他尹南王为所欲为吗？他就不怕朝廷抓他问罪吗？“

李衍道：“他当然怕了，他也怕留给朝廷口实，抓他滥杀无辜意图谋反的罪名呀！可是现在他恶狗先咬人哪！以咱们铸剑买马的名义给我们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先来抢剑呀！“

穆光明闻言，瞅一眼庭院中的大池绿水，缓道：“尹南王要的是玄铁宝剑，并非真要屠杀百姓。不论防止留给朝廷缴灭他的理由，还是日后他谋反，都不该滥杀无辜而失了民心。我想，他扎在城外的三万铁骑只是虚张声势来吓唬李大人交出玄铁宝剑的！“

李衍抖抖手哭丧脸道：“我不交剑，他不得派人来夺了么？“

“如果没有玄铁宝剑呢？“穆光明紧接着问。

李衍道：“你要把三千把宝剑藏起来吗？那哪儿能藏呀，祁州城就这么巴掌大地方。。。“

穆光明摆手道：“不是。大人，今日我们交出玄铁宝剑可免一死，明日没有送去边疆的宝剑，我们照样要被砍三千人头。大人您不想有两全的办法吗？您可是这祁州城的父母官。“

润子道：“这话等于白问，谁能有这么好的办法？“

楚柔也自讷：“我这师傅，他这是怎么想的？谁个不知道两全齐美的道理？“

李衍还不是太慵，自道：“我当然想了。否则我也不会来求妄朴老先生来想办法了。直接交人完事！“

穆光明拱拳道：“李大人义薄云天爱民如子，在下佩服得紧！“

李衍摆手沮丧道：“年轻人现在不要多言了。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吧！“

穆光明道：“李大人只要出将城去说我这城中没有三千玄铁宝剑，只有三千把道士作法的拟金铜剑在求风调雨顺的法台供奉施祭。“

众人皆疑。

穆光明来在李衍身边，压低声音耳语几句。李衍频频点头，转悲为喜。道：“本官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