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的时间,一个梳着乌黑短发,穿着传统蓝布大褂,步态轻盈的女人走进了王龄的家门,这女人是村里的接生婆,常吃胎盘,七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还像一个小媳妇一样滋润水嫩。
她是王龄奶奶的闺蜜,王龄小时候也吃过一次她送来的胎盘,奶奶用红豆与胎盘一起炖,父亲从中医的角度出发带头吃,王龄怀着好奇咬了一口,偷偷地吐了,奶奶不喜欢那股腥味,从此家里没有吃过。
接生婆这次来是要告诉奶奶一个好消息,隔壁村一个外出打工的媳妇第四胎又生了一个儿子,出生才一个月已经死过2回了,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命硬,他家的池水太浅养活不了他。
孩子的妈妈一直盼望能生一个女儿,结果又是儿子,还不易生养,便有了送给别人的想法。
奶奶向来稀罕男丁,她只有两个儿子,两个孙子,都进了城成了国家的人,生孩子受限制。小儿子没生出男丁是她永远的痛。
听完接生婆的消息,奶奶是喜出望外的,但她要与父亲商量一下。父亲是个孝子,他之前接受过继儿子,把外省的同父异母弟弟一家接回来,都是为了让奶奶宽心。
父亲把三千元交给王龄的母亲,让她与接生婆一起去把小男孩抱回家。生养了五个儿女的母亲心里不愿意,把孩子抱回家以后的活都是她的,可是她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她习惯了逆来顺受,她只能遵照奶奶和父亲的意见去办事。
母亲把三千元交到孩子妈妈的手上当作十月怀胎不易的辛苦费,她向孩子妈妈保证会帮忙把孩子带大,并一再强调不是买卖孩子,欢迎她随时来看孩子。妈妈最后一次用乳汁把孩子喂饱了,满含着泪水把亲生骨肉交给别人,虽然孩子要去的家庭会给他更好的生活,但出生才五十天的孩子就被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抱走了,孩子的妈妈还是伤心得痛哭流涕。
父亲为家里的新成员买回来当时县城里能买到的最好的奶粉,一家人都围着这个可怜的小生命转。奶奶负责给孩子喂米糊和牛奶,父亲下班回来就抱着孩子在村子转悠,有时也帮着冲牛奶,洗奶瓶,晚上母亲带着孩子睡觉,半夜起来喂牛奶。
王龄当时在镇上的中学教书,面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她刚开始情感上是排斥的,觉得别扭、可笑。可是,这孩子的到来改变了家庭的气氛,平常少有语言交流,死一般沉寂的餐桌气氛开始变调了,随着孩子会笑,会说,会调皮捣蛋,家庭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融洽。王龄下班回来也帮忙带孩子,帮孩子洗澡,母亲生病的时候也帮忙带孩子睡觉。孩子成长中的点点滴滴,维系着一家人的情感,成了王龄乡村生活中最大的精神寄托。给予爱,有所爱,生活就有滋味。
父亲给孩子取了一个有文化的名字,叫及文,父亲一生崇尚文化,写下许多文字,可是没能成为一个作家。他把自己的遗憾寄托在这孩子的身上,如果能像他的孩子一样成才,那是祖上的风水好,不成才就看家护院。
孩子衣食无忧,可是孩子的身份怎么办?谁做孩子的父母?
父亲给他城里的弟弟和已经成家立业的大儿子写信,可是大城市入户难,他们尽不了做孩子父亲的责任,都委婉地拒绝了,但都表示愿意支持父亲一起养育孩子。
王龄对孩子已经有了感情,没有人愿意做他的父母怎么办?她半开玩笑地对奶奶和母亲说:“我做他的家长吧,但他只能叫我爸爸。”王龄一个大姑娘不好意思未婚就有孩子叫她“妈妈”,叫她“爸爸”倒是对父权的一种挑战,她从小就对男尊女卑的现象很是不满。
最后,这男孩的身份被安排在一个早年夭折了的王龄哥哥的名下,及文这男孩一辈子都没有开口叫过“爸爸、妈妈”这人世间最温暖,最平常的字眼,也没有得到过父母亲的爱,但他也一样的静静地长大。
及文会说话走路的时候,母亲领着他去他的亲生父母家拜年,他的奶奶也偶尔来探望及文,但孩子对他的原生家庭不亲,原生家庭也觉得亏欠孩子的,便不再联系,让孩子静静地自由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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