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听到彭佳慧演唱罗大佑的《鹿港小镇》,不期然间竟泪眼模糊。这首歌写的是罗大佑的故乡,质朴的歌词一下就将人攫住,在彭佳慧慢深的曲韵里,我仿佛也看见了自己父母淳朴的笑容,绽放在家乡的田野和土地上。
这种感觉瞬间将我拉回十多年前,有一年暑假收假,准备离家去武汉上学时,我独自一人从菜园漫步到自家的责任田,然后绕到村里晒谷坪再到小学。一路上,心底都有张爱玲的那句话在响起:每踏一步都是我对家乡土地印下的一个响亮的吻。爱得深沉的这个地方,我的根永远扎在了这里,它是我看世界的最原始方向。
记得那天临出门妈妈说,这个妹仔,快要去学校了还出去走什么走?妈妈不知道,这是我跟深爱的土地家园做个短暂的告别。走在田野边上,四处寂无人声,偶有犬吠之声传来。向田野深处走去,看看我们家的稻谷。走近溪边,流水潺潺,水花翻滚。看看村里少小时挑水用的水渠——河汉沟如今竟清澈见底,而沟边依然长满了野草,草花烂漫,顺手扯了几种:狗尾巴草,水蔗花,啵梦草,还有一种茁壮出挑、绿意卓然的却叫不上名。随便拔来一根草花,叼在嘴里,似乎又回到了儿时嘻乐的时光。
儿时的我们,就在这沟边玩乐,挖些黄黏土制作小泥车,折水蔗草当甘蔗,然后模仿大人运甘蔗的情景----颇有趣味的游戏。
曾经因为折水蔗草,我掉到河汉沟里,正好遇到哥哥们放学,小伙伴们如司马光砸缸里一般大叫:阿晖,阿雨,你们的妹妹掉下水沟了,快来捞她起来呀。二哥先到,站在坝上,大声叫:起来,快点起来。
不慎摔下深沟,我正懵着,全身是水和泥,未曾反应过来,只听二哥念一句:笨死了,不起来就算。然后跟着他的同伴走了!诚如他所说,我动作笨拙地立起身后,脚仍然插在水下滑嫩的泥浆里,动着脚趾头挤掉那种滑腻,看着空空的岸边,嗫嚅一下。也许那时我是希冀着他能拉一把的吧。
大哥晚一点到来,他跑到岸边,便直接跳进沟里把我抱起来,问有没有划伤哪里,我摇摇头。跟着大哥急忙回到家,家里却没人,房门上了锁。还好厨房没关,大哥进厨房里烧火热水,我站在天井低着头,一是怕没注意安全被责骂,二是脏湿的衣服贴着身很狼狈兼不舒服。大哥架好火后,让我呆着,他去找妈妈拿钥匙开门,回来找衣服。他见到婶娘就问见到我妈了吗?有人问,阿晖,找你妈干嘛? 拿钥匙开门……大哥焦虑的声音不时传到天井里。
跨过河汉沟,行至小叔家三角田尾,小叔的生产能力毋庸置疑,他的稻谷单产在村里常居榜首。他总是不吝功夫地对田地进行深耕细作,更不嫌麻烦,一车车把农家肥运到田里。如今他的秧苗硬朗茁壮,分枝旺盛。秋后肯定又是穗大粒满,收获颇丰的。依次走过去就是我们家的大田,恩,不如小叔的好,但也算中上长势,柔和翠绿,惹人心喜。
坡上,干燥的北风把甘蔗叶刮得刷拉拉响。是啊,中元节已过,下面就是中秋节了,是该起秋风咯。心里蓦地升起一阵苍凉:又要远别了,不知道这一次能收获点什么?
留恋地呼吸着田野的气息。一路晃荡到小学。这个在我们童年里留下许多美好感受的启蒙之地,曾经绿树成荫,许多小萝卜头穿梭在树阴下、树丛中,追逐嬉闹,撼树取果。最可怜的是那几棵枣子树,每每结果,刚有枸杞粒大,便无数人盯着,想着法弄进嘴里,没等长熟,便早已颗粒无存。
如今的小学,却已变得破旧不堪。村小很多年前已经归并到中心校,人去房空,树也被砍得七零八落,只剩下破败。一间间看过去,心痛却无可奈何,微弱如我,没有办法阻挡任何大势的改变!走到唯一的办公室门口,窄小的木门上有人留下一行字:刻在我心里的地方!原来,有人和我一样深深留恋着这个启蒙所在!就一个村,我猜想着留字这个人是谁。不得而知。走过小学,从水沟返回,几乎把小时候常去的地方用脚和目光抚视回顾了一遍,就算是简短的告别吧。
村口绿竹掩映中,悠悠飘来几声“阿妹”,以为妈妈在唤我回去,心惊抬头,目之所及,没看到有人影。不禁莞尔,这乡村里,世世代代都有“阿妹”, “阿妹”不知几何。时光不等人,快中午了,要启程啦,就这么远远地,多看一眼——以前天天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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