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病危昏迷的第七天。从医院回到家里,打开门,拖鞋散乱地放在门口,一切正是当时接她去医院的样子。客厅里她常坐的藤椅上放着厚厚的垫子,旁边放着她常用的袋子和物品。餐桌上放着很多药,她一顿要吃上十来颗,常常皱着眉头抱怨。反而最近几个月,力气和精神都不济,总是一声不响地悉数吃掉。卧室里的铺盖卷着,免得落下灰尘。生病一年,家里总归不如她健康的时候那么利落。我拼命地不去看她的东西,在自己的卧室里,东翻翻西翻翻,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们刚搬去徐汇的时候,每周末回来,周日晚上走的时候,妈妈总是站在门口说你们要注意身体!不舍的伤感仿佛我是去了外地一样。大约我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情就是始终没有放他们回去老家,让我们相伴的日子多了一段时间。
但是我总觉得还有好多年啊,没有想到就是一转眼。原来母子的缘分真的就是注定别离,真的就是一转眼。
这大半年医生常常找我谈话,反复告知病情,要我们做好思想准备。然而都没有用,怎么可能做的好准备。当看到她全身浮肿地躺在床上,看到监控器上的指标发出红灯的报警,看到抽血弄的到处都是乌青块,看到她带着呼吸面罩发出无意识的呜呜声,看到她睁开眼望着我却对我没有回应,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难受,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我只知道她一定对我无尽的留恋和不放心!我摸着她的头想让她放心,我告诉她不要害怕,可是其实我自己心里怕的要命!
晚上睡在走廊上,任何声音都会让我惊醒,是我的老太太在咳嗽么?是她难受了所以发出声音吗?是她的警报响了吗?可不可以醒来让我再继续照顾你!
昨天上午你打了喷嚏,还睁开了眼睛,有缓慢的眨眼。我很开心地告诉了医生,医生停掉了维持心率和血压的药。今天下午又打了两个喷嚏,睁开了眼睛,睁了很长时间却没有眨眼睛。看到你口腔很干,还有凝固的血块,我想帮你清理,可是拿下呼吸面罩,你的氧饱和度就往下掉。医生告诉我不要乐观,因为病的主因还在发展,在平静中离开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开车回来,路过小区外曾经的农田现在的商场。我记得刚搬到这,农田间曾有集市,一次回家没看到你,我便去这找你,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张望,远远在人群里看到你的身影就像儿时一样大声呼喊你。你回过身来应着,我便奔过去等你选好我们一起回家。夕阳里我的开心现在都很清晰。虽然那时候其实我也已经做了妈妈。
生病以后每次回来,我坐在你旁边帮你揉腿。你怕耽误我,总说你去忙你的事,我一个人坐在这就好。到最近两个月,你精神实在不济,连我推你出去走走也不愿意,常常躺在床上睡觉。吃饭前喊你起床,坐在餐桌旁,爸爸盛汤给你先喝。我买了你爱吃的糕点回来,给你看。你馋了,说那我先吃一块。等爸爸炒了菜出来,我俩很乐和地告诉他待会饭吃不下了。
我坐在床上哭了很长时间,没有办法只好爬起来写字,一边写一边明白只要你在,我就可以不用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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