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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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果果，带我回南城”

陈果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方栩实那张讨厌的脸一直游荡在她的脑海里，她懊恼的从床头柜里摸索出安眠药，她熟练的取出两粒药，就着唾液将药片生生咽下，喉咙一阵苦涩......

喝完药后，她用被子死死的蒙住头，强迫自己睡觉。

凌晨，手机发出“叮叮”的响声，而陈果果在安眠药的作用下，睡得很死，并未理会。

早晨，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洒在被子上，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陈果果不悦的坐起来，她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刚打开手机，一条微信便跳了出来“果果，带我回南城。”，是方栩实发来的，那个讨厌的男人！

陈果果撇撇嘴，方栩实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难以捉摸，昨天，还恶狠狠的质问自己:“你有什么资格？”现在，又给自己发这种暧昧至极的信息。

她没有回复，打开微博浏览娱乐八卦，热搜榜的第一条便是:《新晋小生方栩实因抑郁症在家里吞药自杀》，陈果果哑然失笑，这是最近诅咒方栩实最狠的一条，这人得有多恨他啊，居然买到热搜诅咒他。

出于好奇，她点开了页面，然后，赫然蹦出了一张照片：方栩实躺在担架上被人抬进救护车，露出来的衣袖是深灰色的，正是昨天她见到方栩实时他穿的衣服......

陈果果猛然惊骇，她脸色瞬间煞白，手指颤抖，但她仍然不相信方栩实那个没皮没脸的家伙会自杀。

“咚咚”敲门声传来，陈果果觉得可能是方栩实，她来不及穿鞋，光脚跑到门前“霍”的拉开门，不是方栩实，是他的助理——蓝小眠。

蓝小眠的眼睛红肿，看来是哭过，她看到陈果果，眼泪夺眶而出，陈果果心一下子便跌倒了谷底，她木木的说了句：“进来吧！”

蓝小眠坐在沙发上，将怀里抱着的方盒子放到茶几上，扯着手纸擦眼泪，陈果果给她到了一杯水。

“果果，栩实哥，他自杀了，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样走了，那些网民太可怕了。”蓝小眠哽咽道。

陈果果听到“他自杀了”这句话，手一抖，玻璃杯便落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她觉得自己身体全部血液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她身子崩的很直，一时间，她竟脑中一片空白。

蓝小眠站起来将呆立的陈果果拉扶到沙发旁坐下，她掀开方盒子上披着的黑布，方盒子的中央赫然印着方栩实的照片。

那是一个骨灰盒，而那张照片是十七岁时，方栩实稚气未脱的证件照。

“昨晚凌晨，栩实哥给我发消息说，让你带着他的骨灰回南城，他说他想南城了。”蓝小眠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陈果果泪流满面。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带着警察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他的信息是设定好的时间发送，是他确定自己死亡后的两小时。”

.......

陈果果抱着方栩实的骨灰盒经过三个小时的奔波，终于回到了南城。

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她一直在自责，她收到短信比蓝小眠早，当时，应该是方栩实自杀前几秒，如果她当时看到信息前去阻止，又或者她昨天不被他的话激怒摔门离开而是陪着他，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来自于网络

【2】十七岁的痞子少年

回到南城，已是下午，天气阴沉沉的，仿佛马上要下雨，陈果果抱着骨灰盒，不知去往何处，在南城，她早就没有没有家了。

南城是个温暖湿润的小城，十年过去了，这里依旧如此，没有丝毫变化，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古朴幽远。

此刻时光逆转，时空交错，陈果果仿佛回到了十七岁，她和方栩实在这条小路上打打闹闹。

在十七岁的陈果果眼里，方栩实是个痞子，逃课打游戏捉弄同学，惹人厌烦，身为男生，他还是个长舌妇，班里班外，什么八卦他都传，并且添油加醋，歪曲事实，半真半假。

他没有朋友，女生待他好，也只是因为他的高颜值，但称不上朋友。

陈果果当时是个标准的好学生，除了成绩有点差强人意，她是班级里最中规中矩的存在，所以，她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方栩实这种人。

如果没有那次排座位，她和方栩实应该是那种十年后见面，彼此都认不出对方的老同学，可是，天意使然，他们成了同桌。

老班是为了让他们彼此同化对方。

“喂，以后咱两就是同桌了，多多关照。”方栩实将厚厚的一沓书扔到桌子上，发出“砰”的声响，他架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吹着泡泡糖。

陈果果正因为班主任让他们两同桌在心里生闷气，她皱眉十分嫌弃道:“幼不幼稚，多大人了还吃泡泡糖。”

方栩实敏锐的察觉到陈果果语气中的嫌弃，他默默地从兜里取出纸巾，吐掉泡泡糖，然后坐的端正，一言不发的整理课桌。

方栩实讨厌被嫌弃的感觉，虽然他总是无法避免，爸妈离婚后，没有一个人愿意要他，所以，他被寄养在年迈的外婆家，虽有外婆护着，舅舅一家人对他也总是万分嫌弃，从小寄人篱下，他太懂得看别人脸色。

后来，陈果果知道他的家庭后，她无比愧疚，她的无意之举，竟深深的戳中了一个少年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所以，她发誓自己要加倍的对他好。

两人坐同桌的开始，十分生疏，陈果果看不上和方栩实说话，而方栩实是因为不想惹她讨厌。

陈果果一直很努力学习，她将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都用来学习，甚至不惜牺牲上厕所的时间，可是她的成绩永远都是那么差强人意。

而努力学习，却没有成绩的人，在十七岁是会遭到嘲笑的。

陈果果攥紧数学卷子，上面大红色的60分，密密麻麻的红色叉叉仿佛在龇牙咧嘴的嘲笑她，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

“呦，陈果果，你考了多少分啊？”前桌是个调皮的男生，他转过来问陈果果，陈果果急忙遮挡，却比不过男生手快，男生拿着她的试卷站了起来，夸张的哈哈大笑:“陈果果，你说你每天那么努力，才考这么点，都没我考得好，我太佩服你了，你简直是天才啊，成功的避过所有正确答案。”

“还给我！”陈果果跳起来抢试卷，男生个子很高，他举起胳膊，继续重复着刚刚的话配合着夸张的笑，引得班级其他人也加入了这场嘲笑。

陈果果蹦着跳着抢卷子，像个跳梁小丑……

一个篮球飞了过来，砸中了男生的胳膊，男生痛的丢下试卷，陈果果赶忙捡起试卷塞进桌斗里。

男生骂骂咧咧的转头:“谁他妈的，这么不长眼。”

方栩实沐浴着阳光微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脸颊上若有若现的两颗小酒窝，他笑嘻嘻说:“抱歉哈，手滑。”

男生见他一脸欠揍样，从地上捡起篮球，朝他砸了过去，球的冲击力不小，陈果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方栩实稳稳当当的接住了篮球，班里女生一阵欢呼，男生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只好放话说:“你丫的厉害，有本事放学等着。”

“好啊。”方栩实应着。

上课了，陈果果心里七上八下，老师讲的三角函数，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从草稿纸上撕下一角，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行字:谢谢你。

方栩实此刻正用胳膊肘撑着脸睡觉，陈果果用笔杆戳戳他，方栩实迷迷糊糊的看着她，陈果果将纸条递给他，方栩实拆开看了一眼，塞进桌兜，又开始支着头睡觉。

【3】我们做朋友吧

放学后，陈果果亦步亦趋的跟在方栩实后面，方栩实忽然转身，陈果果稳稳的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男孩瘦骨嶙峋，咯的她生疼。

“你跟着我做什么？”方栩实问她。

“我……”这是他们第二次讲话，陈果果踌躇半天，还是只说了一个“我。”

“你什么？你到底跟着我干嘛？”方栩实又问。

陈果果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她憋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你是因为帮我，我不能让你被打！”

方栩实哈哈大笑，前桌男生说让他放学等着，只是想和他切磋球技，在青春里，男生发泄的方式有两种，要不轰轰烈烈的打一场架，要不挥汗如雨的打一场球，而南意高中的男生只能选择后者。

方栩实蜷着食指，轻轻敲了敲陈果果的额头，他哈哈大笑道：“你不会以为他约我打架吧？你是不是傻，在南意打架是会被开除的。”

陈果果咬住下唇不说话，她懊恼自己怎么忘记了这一茬，方栩实打趣道:“你别咬了，是你自己蠢，又不怪你的嘴。”

“你才蠢呢。”陈果果翻白眼道。

方栩实故作惊讶道:“原来你会说话啊，你一直不说话，我以为你是哑巴。”

“你才是哑巴呢？”陈果果又反驳道。

“你看你这伶牙俐齿的，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老不说话？”

陈果果无视掉他的问题，扭身打算离开，方栩实蹿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笑嘻嘻的对她说：“看你这么关心我的份，我请你吃冰棍吧!”

此刻，方栩实背对着夕阳，橙红色的夕阳给他的周边渡上了一层暖黄色，他笑的迷人，眼睛是好看的月牙形，两个深深的小酒窝镶嵌在脸颊上，陈果果看到了他深藏眼底的认真，她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好。”

两人一起慢悠悠的走在青石板小路上，舔着一块钱的老冰棍，方栩实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哈，我就只有两块钱。”

陈果果想到方栩实刚刚在兜里左掏右找，翻出来两张皱巴巴的一元钱的窘迫样，她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

方栩实被她笑的摸不着头脑，讪讪的问她：“你笑什么啊？”

陈果果笑着看着他，猛拍一下他的背：“我笑你傻啊，谢谢你请我吃冰棍，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面对陈果果笑盈盈的眼睛，方栩实忽然认真的说：“我们做朋友吧！”

“啊？”

“我说，我们做朋友吧！”

陈果果对着方栩实认真的眸子，再一次鬼使神差的应了句“好。”

“拉钩。”方栩实扬起小拇指。

陈果果哑然失笑：“方栩实，你好幼稚。”然后，她佯装不情愿的和少年拉钩，其实，心底早已乐开了花。

【4】是不是长大后，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陈果果和方栩实趴在天台上，吹着冷风，陈果果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方栩实的脸色，方栩实不想让她担心，生硬的扯出一个笑容：“果果，我没事。”

陈果果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坚强啊，想哭就哭呗，姐借给你肩膀。”

“我真没事！”

“你要真没事就把你牵强的笑收起来，笑的难看死了。”陈果果捏住方栩实的脸蛋。

方栩实果真不再假笑，他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陈果果对上那澄澈的眸子，瞬间脸红，她松开了手。

方栩实没有在意陈果果红扑扑的脸颊，他只是目光游离的问她：“果果，你想快点长大吗？”

“快点长大？挺想的，那样子，我就不用被物理和数学折磨了。”

方栩实喃喃道：“我也好想长大，果果，你说是不是长大了就不用这么狼狈了?”

陈果果忽然想起刚刚在教室发生的一幕：

“陈果果，我给你说个八卦。”前桌的男生外号叫“多金”，原因是家里有矿，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和陈果果关系莫名变得亲近。

“什么八卦？”陈果果整理着笔盒，心不在焉的问。

多金按住她整理笔盒的手：“关于方栩实的，你能不能认真点？”

陈果果脑子“嗡”的一声，方栩实的八卦，多金见她满脸好奇，以为是自己提起了悬念，笑嘻嘻的说：“方栩实外婆生病了，他去他舅舅家借钱被轰出来了，他又去找同学借钱，但没人借，那个狼狈样啊，你说他没钱不会问哥借，哥还会施舍他点儿。”

“闭上你的臭嘴！”陈果果大吼，不知从何时开始，陈果果对方栩实从同情变成了义无反顾的保护。

“咚。”教室门口站着的方栩实手中提着的拖把落地，他攥紧拳头，陈果果扔下笔盒，狠狠的瞪了一眼多金，她跑出去拽着方栩实飞奔到天台，她害怕方栩实和多金打架被开除，她舍不得方栩实。

“肯定是的，方栩实，你长大后肯定会特别有出息，所以，苟富贵，勿相忘。”陈果果笑嘻嘻的狠拍方栩实一下。

“喂，你打人很疼!”方栩实皱眉小声惊呼，他揪成一团的心有了几丝舒缓，面对少女的盈盈笑脸，他开口道：“陈果果，你笑起来特别像向日葵。”

“你是在形容我笑起来阳光明媚吗?”

“不，你笑起来的脸和向日葵的花盘一样大，哈哈哈哈......”方栩实大笑跑下天台，陈果果在身后追着他佯装要打他。

放学的时候，天空和忽然下起蒙蒙细雨，雷声轰隆作响，陈果果将自己包里的雨伞递给方栩实：“你先打我的伞去医院看外婆吧，我一会让我爸来接我。”

“好。”

看着方栩实远去的背影和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她在心底苦笑，哪有人会来接自己啊，方栩实对自己果真一无所知，也难怪，自己从未开过口，男孩也都粗心。

她全身湿漉漉的回到家，爸爸出差了，后妈大概跑出去打麻将了，陈果果揭开锅盖，什么也没有，她叹了一口气，回到卧室，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方栩实那句“果果，是不是长大后就不会这么狼狈了。”，她砸了自己的存钱罐，将一堆纸币和硬币塞进兜里。

  陈果果冒着大雨去给方栩实送钱，雨水打湿了她的脚踝，她不顾一切的奔跑着，可当她跑到医院时，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方栩实一人，他怔怔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栩实，外婆是去手术室了吗?”陈果果从兜里掏出一堆湿漉漉的纸币递给方栩实：“栩实，我们有钱了，可以给外婆治病了。”

方栩实没有接钱，他猛的抱住陈果果，哽咽道：“果果，我没有外婆了。”说罢，他痛哭流涕。

方栩实是个很乐观的人，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是陈果果第一次见到他哭，陈果果满是心疼。

大概是哭累了，他蜷缩在床上，陈果果起身想去卫生间拿一条毛巾擦擦湿漉漉的头发，方栩实伸手拉住她，方栩实的手干燥而温暖，陈果果心底泛起一丝眷恋。

“你要走了吗？”

陈果果摇摇头，轻声安慰道：“我不走，我去卫生间取条毛巾。”

“嗯。”方栩实轻哼一声，这才放开了手，陈果果擦完头发回来，方栩实正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怎么还不睡觉？”陈果果问。

“等你回来。”

“好了，我在，快点睡吧。”

方栩实闭上眼，转而又睁开，他看向陈果果，声音有点嘶哑：“果果，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只剩下你了。”说着，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在脸颊上划出一条泪痕。

“好。”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建立在需要与被需要之间，被需要是人活着的意义，在方栩实之前没有人需要陈果果，所以，对陈果果而言，方栩实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来源于网络

【5】悄无声息的离别

陈果果一如既往的买了两份早餐，害怕方栩实没胃口，她还专门买了山楂糕，听多金和他同桌八卦，虽然声音很低，但陈果果对方栩实名字的敏锐程度不亚于一只狗对肉味的敏锐。

她拍了多金一下，多金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怨念，他还没原谅那天陈果果吼他，陈果果赔笑道：“哎呀，你别生气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八卦啊？”

提到八卦，多金瞬间来了兴致：“方栩实家门口昨天停了一辆豪车，舅舅一家不肯收留他，他妈回来说要带他去大城市。”

“什么？”陈果果不可置信。

正这时，班主任走进来了，她清了清嗓子说：“咱们班的方栩实同学家里出了点事情，昨天他妈妈已经给他办理了转学手续。”

他真的走了，悄无声息，明明是他拉着自己说“不要离开。”，而最后先离开的人却是他。

陈果果忽然觉得脸上冰凉，她下意识的伸手抹了抹脸，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作业本上，黑色的墨水接触到眼泪，在白色的作业本上韵出一阵涟漪。

陈果果生病了，发烧三天三夜，后妈给她桌子上扔了一大包退烧药和一杯凉透了的白开水，陈果果没有喝药，她用被子裹紧自己的瑟瑟发抖的身子，身体虚脱的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发烧了，而温柔的妈妈在用酒精给自己擦拭身体，轻声的哼着歌哄自己睡觉.......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才六岁，什么也不懂，每天只知道哭着闹着找妈妈，后来，爸爸娶了后妈，她再一次哭泣找妈妈时，女人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抱住她，轻声说：“不哭不哭。”可是，胳膊上却传来钻心的疼。

后来，七岁的她就懂得了人情冷暖，爸爸有了儿子，也不再待见她，她越发显得多余。

她也梦见了方栩实，梦见他在夕阳下对自己说“我们做朋友吧。”，在凉风徐徐的天台上问自己“是不是长大后就不用这么狼狈了？”，在冷冷清清的病房里，他拉住自己的手说“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最后一个画面，是方栩实越走越远的背影，男孩高高瘦瘦，步履不停，陈果果跟在他后面追他，却怎么也追不上，无力感遍布全身，陈果果从梦中惊醒，已经出了一身的热汗，全身舒畅。

她起身下楼，坐在餐桌旁喝了一碗粥，喝完后，她开口道：“爸，给我十万块钱，咱们断绝父女关系吧，我从这个家里搬出去，此后，再也不用你管。”

她的语气平静，父亲还没有反应过来，后妈便破口大骂：“你个死丫头，我们养了你这么久，你还想要十万，五万就可以了。”

原来，她只是想讨价还价，陈果果冷笑道：“五万就五万，给我钱，我立马搬走。”

拿到银行卡，陈果果拉着行李箱走出家门，父亲追了出来：“果果，爸爸对不起你。”他满脸愧疚。

陈果果曾经怪过他软弱，可是，她现在才发现，父亲头上已经有了大片白头发，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轻易举起自己转圈圈的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而是一个被家庭重担压的喘不过气的中年人。

陈果果扯出一个牵强的笑：“爸，你很爱我妈妈，对不对？”

陈父点头，陈果果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陈果果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单间，在咖啡馆找了一份兼职，平常周末去赚钱，从今以后，她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回到学校，班主任已经给她安排了新同桌，是一个叽叽喳喳的女生，陈果果经过这次发烧，脑子忽然灵光了不少，她依旧认真学习，而成绩如雨后春笋般节节上升。

班主任将她叫到阳台上，问她：“你成绩进步这么快，想不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都可以吗？”陈果果俏皮的问。

“当然不是，在我可以做到的范围内。”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总说陈果果很像曾经的自己，她们之间是师生情，也更是友情。

陈果果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可以不要同桌吗？”她不想让别人占据方栩实的位置。

班主任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意，她露出一副我什么都懂的笑容说道：“当然可以。”

面对高考，陈果果周内埋头苦学，周末去咖啡馆兼职，过的很累但也很充实，她偶尔还是会想起方栩实，偶尔会看着身旁空着的座位发呆，想象着他此刻正在做什么。

高考很快来临，陈果果应班主任的鼓励，在高考前，她参加了艺考，最后，去了北京一所不错的电影学院。

【6】再见方栩实

陈果果早早完成了毕业论文，导师推荐她去自己朋友的剧组帮忙，顺便赚外快，陈果果爽快答应，毕竟赚钱这件事是她唯一的钟爱。

陈果果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方栩实，也没想到再遇到竟是这样子的情景。

黑色的保姆车停在剧组，导演、监制都跑过去迎接，陈果果跟在导演后面，方栩实众星捧月般的出现，身边跟着保镖、助理以及经纪人。

他依旧身姿挺拔，看的出来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标准身材，他曾经稚嫩的脸庞变得刚毅、棱角分明，一头棕色的微卷发，大大的眼睛仿佛盛满星辰。

他向导演谦逊真诚的鞠躬，站在导演旁边低着头的陈果果，只听清朗声音从头顶传来：“请导演多多关照！”

他很敬业，台词背的很溜，演技也不错，武打动作，也不用替身，一场戏下来，他已满头大汗。

休息期间，陈果果给每个人分发咖啡，听到导演和编剧在夸赞他，她心里也自豪起来。

她捧着几杯咖啡打算过去慰问方栩实的小团体，又一辆豪车停在了剧组，一个全身的名牌年轻姑娘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栩实。”

女人嗲嗲的声音让陈果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两人凑近说着什么，陈果果就杵在那，不知进退。

导演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小陈？”

“嗯？导演？”陈果果转过头。

“喜欢那小子，过去要张签名照呗。”导演打趣道，陈果果“呵呵”一笑不做声。

“那个是投资方的千金安念，走，跟我过去，打个招呼。”

导演和方栩实还有安念寒暄，陈果果默默站在背后，方栩实的笑容很空洞。

一天的戏结束后，陈果果在天台碰见了方栩实，剧组排的是青春偶像剧，拍摄地点在一所学校，而这所学校也有天台。

地面上扔了很多烟头，方栩实食指与中指之间还夹着一根香烟，点燃的烟丝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方栩实。”陈果果还是叫出了这个名字。

方栩实转过头，看到陈果果，他淡淡的说了句：“好久不见！”

一股愤怒忽然涌上心头，她这么多年的执念难道只配换来一句云淡风轻的“好久不见”？

“你难道没有什么需要给我解释的吗？”她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面对陈果果质问的目光，方栩实沉默，良久，一阵铃声打破了两人的僵持，不知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方栩实只是淡淡的“嗯”了几下，他挂掉电话，绕过她离开。

一句轻轻的“没有。”被吹散在风中.......陈果果蹲下身抱着膝盖哭泣。

【7】我们回不去了

电视剧拍完后，方栩实不出所料的大火，投资方的女儿安念更是不惜花费重金请经纪公司打造方栩实。

“方栩实，你说什么？你要和我分手？”安念一进门，就冲方栩实没形象的嚷嚷。

“嗯。”方栩实颓废的坐到沙发上，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完全没有外面活力四射的偶像模样。

安念气的直接将手里的奢侈品包包砸了过去，方栩实也不躲，脸上被砸的红了一大片：“你他妈的是觉得自己红了，是吗？可以甩我了，是吗？我告诉你，方栩实，我安念可以让你站的有多高，就可以摔的有多惨。”

“随便吧。”他眼神空洞，心如死灰，他是真的累了。

“方栩实，你混蛋！”安念恶狠狠的说完，摔门而出，她果真说到做到，仅仅在一周内，方栩实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陈果果在家翻到了不少帖子：《人气小生方栩实猛料》、《人气小生方栩实曾经在鸭店工作》、《方栩实的继父骗财骗色，方栩实被卖到鸭店》.......甚至连方栩实小学和谁打架都有爆料。

陈果果打电话给蓝小眠，两人在拍戏期间，作为助理结交了深厚的友谊，问到方栩实的住址，陈果果风风火火的去找他。

他家楼下全是记者，陈果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到方栩实家门前，她使劲的砸门，方栩实摇摇晃晃的出来给她开门。

地上全是就酒瓶和烟头，方栩实又躺回沙发，拿起一瓶酒往嘴里灌，陈果果将酒瓶抢下“砰”的摔到地上，她大吼道：“方栩实，你能不能振作一点，你去给大家澄清。”

“澄清什么？”方栩实嗤笑。

“澄清你没有做过那些事。”

“可是，陈果果，我做过，欠债、当鸭子、被包养，我都做过。”

陈果果不可置信，方栩实狂笑：“陈果果，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干净少年吗，我早就不是了，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吼大叫？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没有资格？对啊，自己不过就是人家一个老同学，有什么资格呢？陈果果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一直以来无比珍重的曾经，在他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扯出一个牵强的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她摔门而出，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可笑，竟觉得他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干净少年，竟偷偷惦记他这么多年。

她终究是对自己失望了，方栩实瘫倒在沙发上，十七岁时，没有人想抚养自己，母亲被迫将他带到身边，他的养父是个骗子，骗光了母亲所有的积蓄并且用母亲的名义借了高利贷。

母亲还不了钱，便将他卖到了鸭店，他被迫和一个老女人发生了关系，他觉得自己脏了，就在那时，他认识了安念，她给他尊重并且将他带出了鸭店。

他和安念在一起是因为感恩，直到他再次遇到陈果果，他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自尊被唤醒，而且，安念始终是个商人，她逼着自己工作，逼着自己和她发生关系，他真的太累了，他想结束这段畸形的恋爱。

曾经所有的不堪，安念都用权和钱将它们遮掩，而安念想毁了他，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躺在浴缸里，忽然觉得解脱了，就在刚刚，他吞下整整一瓶的安眠药，他的意识开始混乱，他脑海里回映的还是那年夏天坐在自己身边像向日葵一般明媚的少女，他喃喃道：“果果，我始终欠你一句我喜欢你。”

【8】以你为邻

南城依然是传统的土葬，陈果果买了一大片地，建了一所房子，并在旁边修建了方栩实的墓地，她在房子四周种满了向日葵。

安念来的时候，陈果果正在院子给向日葵除草，安念还是那么漂亮，她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递给陈果果：“这是他这几年写给你的信，我整理遗物时发现的，陈果果，你很幸运，因为你得到了他的心，我气急败坏的威胁他，没想到却促成了他的自杀。”

安念说着开始哽咽：“我知道我的爱很自私，可是我真的爱过他，他却从来没有爱过我，我觉得不公平。”

安念离开后，网上原本对方栩实的攻击戛然而止，而且开始不断有人为方栩实正名，和他合作过的导演、演员讲起他曾经的谦逊、礼貌和真诚，也许安念是想给他一个清白的身后名吧。

陈果果没有再回北京，她和她的少年留在了南城，而她的少年留在了美好的十七岁，永远是那干净善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