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曲生】
曲生,写作曲折的曲,读作乐曲的曲。曲生是她的名字。
除了这个听起来奇怪的名字,曲生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这个名字是曲生的爸爸给起的。她爸爸是个酒鬼,但是喝完酒不发脾气不打人,就吐。一个人在厕所里吐。曲生爸爸说,曲生在古代有酒的意思,我喜欢酒,我也喜欢我丫头。
于是曲生就遗传了她爸爸爱酒这一点。但是曲生很少喝吐,却次次都能喝醉。我没有见过曲生这样的人,喝完酒极不安分,虽然不大喊大叫但喜欢抱着人说我爱你,说完就一个人埋着头哭。
昨天曲生给我打视频电话了,打了两次。第一次是在她刚开始有醉意的时候,她隔着屏幕拿着高脚杯有模有样地说,为我们的友谊干杯。第二次是她被室友哄上了床,就举着手机盯着我一言不发。之后她屏幕黑了,她就这样睡着了。
曲生再也没有醒来。
她的梦想实现了。她不止一次说过,我特别想一觉睡去,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我每次都会骂她,别他妈把死活这种事挂在嘴边。
这是最理想的死法,她说。我很怕疼,但是我更怕活着。
说实话,我唯一讨厌曲生的就是这一点。她几乎每隔几天要跟我说一次她想死。死他妈的。我听着这个字就很烦。
谁活着还没他妈点挫折了。
嗯,你就当我不够坚强吧。
于是不够坚强的曲生终于死了,死的时候带着一身的酒气,就像她的名字。
两天之后我收到一份快递。寄件人是曲生。
亲爱的天哥,对不起。你曾经让我答应你的事情,我没有给你承诺,因为我知道自己可能做不到。这一天还是来了,我还是选择自私地一个人走了。如果,算了,可惜没有如果。我爱你,对不起。
快递里是曲生给我的这一封毫无诚意的道歉信还有一堆她的日记和手稿。这篇文章基于曲生曾对我的亲口叙述以及她留下的文字编撰而成。
我把它们写下来,倒不是因为她的故事有多惊心动魄,或是有记录的价值。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曲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她所经历的也是再普通不过的故事。
我记下曲生,是因为我想让自己不忘记,有这样一个女孩她在人间生活过,她曾是我的挚友。
【一】
在曲生的记忆里面,有一个叫钟磊的男人。可能遇见钟磊的时候她还太小,只有十三岁,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她后来回忆的而不是当时记下的。她现在没了钟磊的联系方式,无从听到钟磊的消息,甚至连他的脸她都回忆不起来。
但是曲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钟磊,哪怕脑子里只有这样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她也会记得他存在过。这种感觉也许就像几十年以后,当我回想起曲生,我忘记了她的面容她的声音,但是我知道她存在过,她也影响过我。
曲生十三岁的时候,钟磊三十岁,离过婚。曲生对钟磊一无所知,除了他是姐姐的朋友。所以第一次见面也是钟磊约上姨和姐姐一起吃饭,她们顺便捎上了曲生。
姨说,收拾好点儿。
曲生不知道收拾成什么样算好,她对美和丑没有概念。从小就有人夸曲生好看,但是她经常面对镜子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自己好看在哪里。小时候的曲生黑黑瘦瘦的,整个一只大眼睛的猴崽子。她只能从别人的话语里知道自己好看,从爸爸愿意领着她出门知道自己好看。所以曲生也不记得当时穿了件什么衣服,梳了什么样的发型,就见到了钟磊。
但她记得钟磊的一些特征。那个男人和她见过的所有比她年长的男人都不一样。他身上没有酒气,没有烟味,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应该是香水味。她不知道男人也抹香水。他留了点胡碴,和爸爸一样的胡碴。
曲生有些怯怯的,在姨的提醒下叫了声哥哥。
夜晚睡觉的时候,曲生总觉得钟磊的香味在她的小房间里游荡,又在她的床沿儿和墙壁、书柜撞来撞去,像一只视力模糊的幽灵。那香味是有魂的,有思想的。
这种感觉很奇特,她还没有会在睡前想过哪个男人。她开始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曲生相对于她的年龄来说,知识是早熟的,心智却不是。曲生从九岁开始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每天一个人要坐两个小时的公交。大概是这空下来的两个小时无处打发,曲生开始读一些书。这样说并不夸张——对于一个女童成长为少女需要的知识,曲生已经先于她所认识的所有同龄人从各类的书籍上获得了。比如那个常常被歌颂的母题,爱情。比如那个电视剧里出现会被父母蒙上眼睛的场景,性。曲生吃掉这些知识,这些知识确确实实待在她的胃里了,可是却消化不掉。所以曲生流淌的还是一个十三岁女童的血液。
所以她知道爱情是什么,仅仅停留在书中定义的爱情是什么。她对爱情没有概念,就和对于美没概念是一个道理。书中说两个人结婚是因为爱情,于是她开始试图找找身边的爱情。但是她从她能窥见的婚姻关系中找不到这种东西。同龄人也开始谈论爱情,这种感情外化出来就表现在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传纸条,牵手,说悄悄话,诸如此类。曲生也和男孩子传纸条,说悄悄话,但是她知道这些行为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和谁都可以这样做。
但是她对钟磊是特殊的,不同于长辈,不同于同龄的朋友。曲生试图用排除法来定义这种情愫,既不是亲情与友情,那就是爱情了。
“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想法,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我没爱过钟磊,就像我能很肯定地说我确确实实爱过某一个男孩。我是能把爱区分出来的。”曲生在高中的时候写下这段话,尽管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并没有看得这么清楚。
自那以后,曲生会经常和钟磊聊天。和钟磊聊天渐渐填满了曲生无事可做的两个小时。他们什么都聊。曲生认为钟磊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看,这让她暗自高兴了很久。
爱只关于灵魂,十三岁的曲生被她能接触到的书籍这样误导着。她喜欢这句话,因为如果是这样,她就可以忽视和钟磊之间相差的那十七年,她们是平等的。
有一天钟磊告诉曲生,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开始,就是一个反叛者。
曲生那时正戴着耳机听着吵闹的英文歌,她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反叛者。其实曲生心里知道,自己不够资格。她想起钟磊的样子,仿佛想起一个神灵,比自己高大许多看不清面庞的神灵。他是一座她永远爬不上的山。
她在脑子里疯狂地搜索自己何以被称为一个反叛者,结果只能想起她在心里看不起老师,看不起同龄人。除此之外她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反叛者的光辉事迹。
她在屏幕这边烫着脸告诉钟磊,我也是一个反叛者。
果不其然钟磊敲过来几个字,你做了些什么?
南方夏天的黄昏总给人一些晕晕乎乎的感觉,燥热而湿润,曲生觉得自己意识很模糊。恍惚间曲生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悲的事实,她做过最反叛的事可能就是保留着对钟磊那一份莫名其妙的感情。
但是她没有告诉钟磊实话。她说,我跟老师对着干,我打同学,我觉得他们都是傻逼。
撒完谎的曲生心跳得特别快。
说完这句,曲生故意又打了几个脏字,学着认识的小混混那样。
曲生在十三岁最幼稚的一点就是,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幼稚。毫无经历的她把书上的经历当作了自己的经历。她到很多年以后才明白,她和钟磊相差的那十七年,只有在她彻底成熟以后才可以被忽略,而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永远不可能实现。
她的大脑开始飞速思考着钟磊可能的所有回复,心脏都要跳出来的紧张。
她迫切地需要在钟磊身上寻求一种认同感。
结果钟磊问她,你是处女吗?
曲生刚开始的几秒被夏季的那种强势的热浪打到没法思考。等到她脑子清醒了之后,她仍然没法思考。
她其实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她知道的甚至更多,但是她无法告诉钟磊,就好像无法坦然地告诉他尿床这样一件事。她觉得可怕,手脚都很沉重。一提到性,曲生的脑子里浮现不出任何跟美好爱情沾边的事情。脑子里最先想的是新闻,性侵,犯罪,淫邪。
什么意思?
你跟别人上过床吗?
“后来钟磊告诉了我很多事情,一个女孩终将会知道的事情。我也在那个晚上做了一件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在做那件事情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看,只是凭着本能做完了。之后我很害怕,就像自己刚杀过人那样害怕被发现。在一个十三岁女孩子的眼里,性是一种罪,一种与爱割离了的罪。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只知道爱很美好,而性是犯罪。美好和犯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联系到一起的。”
钟磊的故事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曲生自慰过后的那个晚上,失去了主动跟钟磊说话的勇气。出乎意料的是钟磊也没有联系过她,没有跟她再讲过任何事,有关于性的或是无关于性的。
后来姐姐讲钟磊没过多久就出国了。曲生心里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不舍和难受,只是接受了这个消息。
钟磊的故事被曲生记录于2017年十一月,十九岁。
“我只能用荒诞的说法来解释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他或许明白我对他区别于别的男人的情愫,也明白我有多么渴求他的认同。他知道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个和他很相似的人,不过他很清楚无论如何他也无法亲眼见着我走到这一步。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让我记住他,以这种奇特的方式。”
(二)
曲生十三岁之后想过死亡,很多次。她仍是不平凡又最平凡的那个人。曲生应该是喜欢过一些人的,有男生也有女生,不过喜欢过后就忘了。
“我其实是个从骨子里就薄情的人,但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回在心里操自己的深情人设。”在她的最后一张手稿她写下这句话。
“说来真的很好笑,其实每个我喜欢过的人都能够像我最后爱的那个人让我这样铭记,只不过他们主动离开了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强迫我再也记不起他们。多年以后,我最后爱的那个人,也会成为被我忘掉的人之一。我确实不想记起他,但是更不想忘记他,更害怕的是他忘记我了,最害怕的还是他把我记成别的什么人了。”
曲生记下了两个男人,一个活在高中的日记里,一个活在她去世前不久的手稿里。在她留下的文字中,我只能肯定她自己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只是爱过日记里的那个男人。至于手稿里的那个男人,他让曲生疯狂,让她滥用理智,让她挥洒母性。
曲生判断爱不爱一个人的方式很单一,那就是有没有心脏高潮的感觉。曲生不太记得那一瞬间究竟是什么感受,但她不会记错,那是一个瞬间的事。可能是下了晚自习走回寝室的时候,也可能是早上偷偷溜出校门吃面的时候,非常自然地,她被一种感情给袭击了。那种感情像一道白光,不是猛地给她击中了,而是像绳一圈一圈不经意地围绕住她的心脏,在那一个瞬间猛然收紧。后来曲生说,爱情就是心脏的性高潮。
这年曲生十七岁,在一刹那知道了爱,在一刹那领悟透了先前所有有关于爱的文字。爱从一个抽象的概念于她变成了现实,变成了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比如当她和那个男孩一起骑着自行车的时候,讨厌的夏夜有了清凉的风,她希望顺着那道风一直骑到生命的尽头。比如他和那个男孩一块吃面的时候,白腾腾的雾气攀上他的头发,她就看到了几十年后的光景。她清楚地知道,在她和这个男孩之间产生了爱情,是爱情。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过的东西。
曲生把这个她从未有过的感情捧得很高很高,以至于连她自己都高得像一尊佛。那个男孩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被理解,被宽恕,被支持的。
曲生爱了那个男孩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把她此生最忠贞与洁净的感情挥霍了大半。她明白他随时可能离开,因此她很少在自己身上看到对他的渴望与索取。可以说她爱他,放肆且克制。放肆的是自己的无私,克制的是对他延伸的无止境的欲望。
在这段故事的结尾,曲生日记里写下:我们的故事愚蠢得像一个逗号,但是我的爱已经划下句号了。这是曲生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写于2016年6月。尽管她和那个男孩的故事继续到了2017年,她的日记也没有更新过了。
曲生在一篇手稿中说到:“我从小接受到的教育都告诉我,喜欢可以随便说,但是爱不行。最普遍的说法是,小小年纪哪懂什么是爱。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我可以很坚定地告诉这些人,往往在最年轻的时候你的爱就已经给出去了,或者死掉了,往后也活不过来了。然而很少有人的爱被珍惜了,尤其是我的,生来就是给浪费的,因为太多了。”
(三)
和最后那个男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曲生还是一个正常的人。正常人是她给自己的说法,其实她一直都是正常人,有很多像她一样的人,但是她不相信。
曲生认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精神或是心理方面出现了某些问题。
她问了自己无数次她到底爱不爱他。如果是以那个简单的标准,她认为没有。但是我相信曲生慢慢开始意识到,判定爱情的标准太多了,多到她根本没办法判断,只能凭本能。又或者爱情根本没有判定标准,爱情本身就是一种本能。她对他的本能,不是心脏的那一下颤动,不是无畏的奉献与宽恕,而是欲望与依赖。
她对他的感情始于肉体。
第一次牵他手的时候是在七月的夏夜,两个人握到手心出汗了也没有放开。这也是曲生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握住了手。那一瞬间她很希望就这样死掉,死在他手里或他的怀里都好,最好是被捏碎的。这是曲生第一次对这个人萌发出这样极端的想法。
第一次吻他的时候,她没有太大的感觉,就像吃饭一样寻常,只是舌尖碰到了另一样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或许吻另外一个随便什么人也是这样。
于是曲生笑中带着挑逗说,没感觉怎么办?
女人裸着身子,用一种弱者的姿态去挑衅男人,往往最容易激发男人占有与表现的冲动。
其实曲生自己也没意料到有一天自己会用这种浪荡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但是那一刻所有之后回想起来会羞耻的话语就像呼出的空气一样自然地吐出来。
男人笑了,眼睛弯起来的时候能把投射在他眼里的旅馆橘黄色的灯光挤碎。
他再一次吻了她,如她所愿的粗暴。被他占有吧,在他手上死亡吧。占有他吧,杀死他吧。
她立起身子,光溜溜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低头看见他伏在她的胸脯上,乖顺得像一个婴儿。她柔和地抚着他的发,像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这一刻他就是她的孩子,她觉得自己十八年溢出来的爱意这一刻被这个男人捧着手接住了。她比以前无私地爱着那个男孩时更像一尊佛。佛光有爱与宽恕是不够的,佛还得是被需要的。
但是当他准备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本能地像虾一样蜷缩起来,仿佛刚才只是被Aphrodite附体,然后女神倏然离开,剩下的那具躯壳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是视性为犯罪与淫邪的小姑娘。
再等等吧。她说。说着她就鼻子开始酸起来,觉得对不住这个把她视为佛与母亲的男人。
你是不是害怕,以后我会不要你了。
曲生不去看他,而是去看墙上挂着的那幅劣质的油画,她看不清画上是什么,只觉得劣质,和自己一样劣质。
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你会娶我吗?
会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不过你要是现在不想做也没关系。
对不起。曲生一直重复着这三个字,他靠得离她近了些,她就缩着钻到他的怀里,像小时候钻到父亲怀里那样,像梦里钻到钟磊怀里那样。
夜晚在半梦半醒间她十分渴望他,渴望与他一同的死亡。被揉进他的身体,然后死亡。他们在睡梦中拥抱,亲吻,爱抚,像两个笨拙的孩童,又像两个没有感情的老夫妻。
七月初,曲生从黄河边回到了长江边,经常在傍晚坐在长江边上想着黄河。想着想着江对岸的山也变成了赤裸的肉体,湿热的风也变成了耳边的淫语,一切都带着湿漉漉的欲望。七月与八月,整整两个月,曲生每天都会想到他,想到他突然的拥抱与肆意的亲吻。爱他,爱他,爱他吧,更爱他。曲生花了这两个月,向他不停地倾诉自己,倾诉自己的恐惧,添油加醋地讲述她孤独的童年与被人抛弃的遭遇,她希望他因此对她更珍视,更不忍心像之前那个人一样离开他。
他许诺了,曲生第一次被人如此真诚而郑重地许诺,所以她理所当然觉得他会遵守。
八月底他们一同去了秦淮河,在那个湿热的城市度过了八月的最后几天。
她最终还是和他做了爱,现在他完全是她的孩子了,她也完全被他占有了。她是他的衣服,他的洗发露,甚至是他的头发,是他去哪里都要带上的东西。曲生很安心,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快乐,这种被占有的安心。
其实故事到这里,不知道该说开始还是结束。在曲生想着,爱他吧,爱他吧,那两个月里,也许她真的爱上他了,也许没有。如果有,那么到他们做完第一次爱就结束了。曲生需要的,这两个月的爱就足够了,足够到撑到他们第一次做爱就够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做过很多次爱。在见不到面的间隙里曲生垂死般渴望与他做爱,在见面之后他们也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爱。如果做到累了,两个人就去吃饭看电影,尽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她的话早在七月和八月都说尽了,往后只能是提醒他,别离开。
“人早该明白,纯粹靠爱(真实或想象)撑起来的感情,爱没了也就什么都没了。”这是曲生手稿里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的话】
在最后,我想说一说文字之外的故事。在那个男人离开了曲生之后,是我陪她度过了非常艰难的那一个月。那段时间我也会经常会想起那个离开了我的小姑娘。我劝着曲生,同时劝着我自己,直到说服她相信,说服自己相信——没有永恒的爱情。哪怕你这一刻说着很爱他,将来还会有无数多的困难,就算真的结婚了,几十年后躺在一张床上的人也多半是同床异梦。她相信了,就像我相信了一样。
通过我的话,她找到了一条生路。于是她写了最后那篇手稿(我的叙述与描写大部分是她的原话。)。
在我看来,故事应该不是那样,至少不完全是那样。写完她的故事我突然理解了她。她在她短暂的二十年里其实是不断地做着自我割裂的事,割裂着黑和白,性和爱,当代与传统,本能与理智,肉身及精神。
在她喝醉至死的前一个晚上,她突然说:今天我走在街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我就猛然想到秋天的时候我曾穿过他的一件黑色卫衣,我浑身僵在那里,好像回到了我们住过的随便哪家旅馆的窗前。
曲生死前的最后一条动态,写的是:我想把你放在嘴上消遣,而不是潜意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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