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和平常一样无趣的下午,安莫在一家咖啡店门口修理他的单车,那是辆有些旧但很酷的单车,是大男孩们酷爱的款式。刚为了躲避一只突然冲出马路的猫,单车撞上了一旁的路灯,车链因此掉落下来,幸运的是没有断开,修理下便可以走了,这也是老毛病了,安莫修起来得心应手。
只是今天似乎一切都那么不顺,早上起来时被弟弟安理的玩具拌倒,洗澡到一半没有热水,出门买CD忘记带钱包,回家再来CD已经被买走了,现在连这辆破单车都跟他过不去,“该死,真是辆又破又旧的烂车”。在摆弄了半个小时无果之后,安莫走进咖啡馆买了一杯咖啡,坐在单车旁的长椅上郁闷的翘着二郎腿。那是由四个长椅围成的花圃,安莫左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位绅士派头的中年男人,正在翻阅着报纸,旁边放着一杯咖啡和一个深棕色长方形盒子。
翻阅完报纸后,男人起身离开了。安莫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杯子远远向前抛,啪嗒一声,杯子稳稳掉进了垃圾桶,安莫起身时,瞥见了长椅上躺着的空盒子,“想必是谁把他忘在这儿了”安莫想:“把他放到咖啡馆去,他回来可以找到,”安莫拿起盒子,打开看了看。
顿时,他因为激动而睁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盒子里头,那是一副眼镜,一副很老式的眼镜,他猛地将盒子合上。安莫是个眼镜迷,他喜欢收藏眼镜,旧的,新的,复古的,新潮的,他都喜欢,而那副眼镜,他找了很久很久。在图书馆的一本书里,安莫第一次看到这副眼镜,那是一张老照片了,所以这副眼镜也是有了一定年头的,安莫做梦都想得到它。
可这不是他的,不是他安莫的,他不能将这副眼镜据为己有,他必须将它还给它的主人,可这是一副精美绝伦的眼镜,安莫无数次在梦里梦到它,扶着它的边框,为它擦拭镜片。而现在,眼镜就在他的面前,他的手里,货真价实,近在咫尺,“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安莫咬牙切齿说道,转念一想“或许我可以把它买下来,”可是,他会卖吗?这是多美的一副眼镜啊,拥有他的人是何其幸运,他又怎会割爱呢,这就像从身上割掉一块肉,“或许,这眼镜对他一文不值,他会同意卖给我,”可万一,万一这副眼镜对他同样重要,又或者,他出很高的价钱,超出了自己的可支付范围。
安莫又一次打开眼镜盒,他仔细的端详着每一个细节,他伸手轻轻拂过镜框,那冰凉平滑的触感,那无与伦比的光泽,安莫下定决心“我不能把它让给别人,”安莫合上盖子,将它放进背包里,推着他的单车,匆匆往家里赶。
回到家安莫直奔房间,锁上房门,不理会母亲的呼喊,他从包里拿出眼镜盒,将盒子打开,仔细端详,现在这副眼镜是他的了,安莫心满意足的亲吻眼镜,把它轻轻放进抽屉上了锁。
吃晚饭时,母亲在对面说的话安莫一句也没听到,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那副眼镜,其它的一切都可以被忽略,直到最小的妹妹安卉用手戳她。
“你今天怎么这么魂不守舍,”安莫说是因为单车坏了。
“可是你没有生气,也没有抱怨,平时你都......”
“你很吵,”安莫吼完拿了几块面包跑回房间再次上了锁。
晚上安莫又梦见了那副眼镜,它就躺在安莫的抽屉里,安莫拿起来抚摸它的镜框,耀眼夺目,可等他要带上,眼镜却突然消失了,只剩空空的盒子,他匆忙寻找,最终只在盒子底发现一行字,“我不是你的,”安莫从梦中惊醒,爬起来打开抽屉,眼镜还在,安详的躺在深棕色的盒子里,安莫却睡不着了,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昏暗的夜,他多么害怕失去这副眼镜。
第二天,安莫有意无意的路过那家咖啡馆,他将单车停在咖啡馆对面的马路上,观察来往的人们,他想知道眼镜的主人会不会回来寻找,昨天他得到眼镜时太过激动欢喜,全然忘了有没有人看到他拿了别人的眼镜,会不会认出他,会不会把他当成小偷,或者一个爱占便宜的人。“我现在就应该离开这里,并且不再经过,”可是他身体却不听使唤,一动也不动,他在那里等到了晚饭时间才离开。
晚上,他又做了梦,这一次他的眼镜变成一只鸟儿从窗口飞走了。
第二天,第三天…一周了,安莫每晚都做梦,梦的内容不同,结果却相同,都是他心爱的眼镜离他而去,“或许他不属于我,我不该把他据为己有,”安莫每天下午都来咖啡馆对面的书店待着,观察对面街上的一切,店主里兹先生因此夸他勤奋好学,这让他羞愧极了。
这天下午,和往常一样,安莫来到书店一直待到将近晚饭时候,“今天又是一样,我想他大概不会回来找他的眼镜了,或许他并不重视这副眼镜,这对他可有可无,那么我占有它就没有什么可愧疚的了,这或许是上帝的安排,”安莫买了一本杂志,上面介绍了一款新出的眼镜。他走出书店正准备离开,却见对街一个男人神色慌张的逐一询问街边的商店,先是甜品店、钟表店、服饰店、花店,最后来到那家咖啡馆,安莫定在原地,是他吗?他是眼镜的主人吗?如果是,为什么一周后才来找呢?男人从咖啡厅出来,颓然的坐在长椅上,看看手表叹了叹气,起身离开了。
安莫感到心慌意乱,他该上去询问他丢了什么东西,或许并不是眼镜,可如果是呢?那我该怎么办?告诉他自己捡到了,还是说不知道,可这样他肯定会起疑,安莫想着,男人已经拐过另一条街,“不管了,”安莫说完骑上单车追上去。
“先生…先生…”
“你叫我?”
“是的,先生,我见您刚刚神色慌张的询问很多商店,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哦,是的,我弄丢了我女儿的一副眼镜,她一直很想要那样一副眼镜,那是她外婆给她找到的,却被我在上周弄丢了。这不,出差一回来我就过来找了,可是一周了,找不见也是正常的。”
“对...对不起,先生,我...我捡到了那副眼镜,并且...并且想把它据为己有,我...我很喜欢那副眼镜,我常在梦里梦到它,它实在太美了,以至于我犯下了天大的错误,非常抱歉。”
“你真的那么喜欢那副眼镜?”
“是的,我喜欢眼镜,喜欢收藏它们,喜欢看着它们,戴上它们溜达,为它们擦拭镜片,它们能让我安心,所以当我看到那副眼镜,我…”
“太过喜欢而犯下的错是可以被原谅,你不用太过自责,我的孩子,你现在不是说出来了吗,这是多勇敢的行为啊。”
“请您原谅,我现在就回家取来给您。”
“这,我现在必须要赶回去了,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我在咖啡馆等你,你再拿来给我好吗?今晚,请你先帮我看管它吧,再见,孩子。”
男人离开了,安莫骑车回家,从抽屉里拿出眼镜,在拥有这副眼镜后,第一次,拿着它没有使安莫感到不安,安莫带上眼镜,“多美的一副眼镜啊!而他即将离我而去,就在明天,在太阳要降到山后时。这就像失去了恋人一般,就像要将我心撕裂,多幸福的姑娘,她将拥有它,拥有这副美轮美奂的眼镜。”
“不 ,我才是那个应该拥有他的人,他出现是上帝的旨意,谁也不能将它从我身边夺走。”安莫将眼镜握在手里。
第二天,男人在咖啡馆等了很久,直到天色昏暗也不见男孩的身影,“他该是不来了,”男人想,结了账离开。
晚饭时,不见安莫下楼的母亲在喊了多次也没有得到回应后,上楼来到安莫房门前,门被紧紧反锁住了,有些不安的母亲叫来丈夫撞开房门。
房间里,安莫戴着那副眼镜静静躺在床上,盒子被他抱在胸口,样子安详而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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