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回首

我的父亲已去世多年，他从小对我很严格，记忆中的他几乎都是严肃的脸孔。他的一生中，两次回首的神情烙在我的脑海里，仿佛是海面上月亮的倒映，愈平静愈清晰。

我16年那年出外读书，虽然不是千里之外，对于首次离家的我，父亲还是相当重视。他带着我办理入学手续，购买饭票，把行李搬进学生宿舍，检查生活用品是否齐全，最后叮嘱我一番便要回家了。我跟在父亲后面，到了楼梯口，父亲不让我再送，他缓慢地下楼梯，当脚踏进了第三级阶梯，他回过头，此刻的父亲的身体显得那么瘦弱，额头上的皱纹是那么深那么长，像他的庄稼地里灌溉的小坑，忧伤的眼神夹杂难以言喻的不舍。我的心忍不住抽泣，眼泪困在眼眶里，只等父亲别回脸……

10年后，我的九十多岁的祖母永远离我们而去了，我们按照本地的丧葬习俗――守灵、哭丧等各种仪式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殡仪馆派车把祖母的遗体接走。在殡仪馆内，亲人们目送祖母的遗体被推进雄雄烈火的火化炉，大家高喊''不要怕''！夹着各种对祖母的称呼。随着火化炉门的关闭，亲人们陆续离开，只有父亲伫立在火化炉门外，我站在不远处看着父亲。良久，我怯怯地对父亲说:''我们走吧''！父亲慢慢转过身体，迈开沉重的腿，他回过头，我从他噙着的泪光中看到那冰冷的银色火化炉门，我看到了他的悲痛、无助与不舍。一刹那，我想起了10年前父亲在学校与我离别的情景。父亲的头发更白了、身体更佝偻了，然而他更像个目睹母亲远去的可怜的孩子……

父亲 ――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