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的夜晚,整个城市都睡下了,只有我一人还在狂欢,没有烈酒,没有朋伴,一个人放肆回忆,放肆臆想。我想过去的日子一并过去的人了。
那时候暗恋打篮球的同班同学,15、6岁的年纪,青春期里的女生身体发育还静静的发生在衣物遮盖之下,偷偷摸摸地成长着;男生则是不遗余力地发育着,高耸的喉结,窜天的个头。那时候少年一米七的个头,三分球投篮极其精准,与他精湛球技格格不入的是他一脸灿烂笑容,然而深得我心的干净美好,赛场上一见倾心,和他相遇在上学路上,碰到教室走廊里,劈头盖脸的羞涩一直蔓延到耳根,一来二去彼此心意相通,又互相从同学之间的谣传里听来对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的心旌摇荡,有时候课上碰巧被老师先后叫起来,顿时教室各个角落里响起不约而同的咳嗽声,所有人都在暗中推澜,那些牵牵小手的懵懂爱情多半都有同学推波助澜的功用,三分情意,七分撮合。想想当时年少,如何能把暗恋玩得那般心惊肉跳又默契的心照不宣。
我现在都记得,当时体育课,下课女生三三两两回教室,男生还在球场上打的热火朝天,我经过的时候,冷不防一个失手的球浩浩荡荡砸将过来,心想已无回避余地,就在当此关头,少年他从天而降一般冲过来拦下那冲着我来的球,我们僵在原地,彼此羞红了脸,电光石火有一触即发的火花在心里迸溅,却又佯装镇定的转身离开,我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身后那束强烈的几乎让我无法呼吸的目光紧紧锁住我离去的背影,那一路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来的。那时候爱情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青涩,尚未成熟的青杏,咬一口,酸的人眼泪打转,却又弃之不舍,吝惜,爱惜,疼惜。
那会儿,跟老师跟同学亲如一家,老师不过是不给发生活费的爹妈,上谈天文,下说地理,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到人生理想,情到浓处,引为忘年交,在老师面前,你觉得自己不单单是个孩子,你竟然也被当作一个大人般看待,可以畅谈自己的所念所想,没有人责你不知天高,也不会怪你不踏实地,老师他知道你会写悠远的诗歌,会作思想成熟的文章,在他那儿,你觉得自己有登堂入室的成就感。恩师为人不计得失,不沽名不钓誉,喜剑走偏锋,甚是特立独行,月明的晚上整个学校都在紧锣密鼓地备考,独恩师带领我们一众作诗联对,纵使少年你厌化学,烦物理,在我心里都是目耀星月的灿烂。那时候关于世界我们的基础共识是:“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是“我思故我在”;是“暗透了,便望见星光”。同学啊,生怕老师看到你全部准确无误的答案心下起疑,彼此之间太知道对方几斤几两了,于是会偷偷帮你改掉一两个小题,化腥风血雨于无形。那时候,同学就是朋友,一只桔子一排分,谁还忍心在大家面前独吞一只苹果,前后左右借不同科目的作业给你,临桌知道你最喜欢的姑娘,你知道同桌最近的暗恋对象,你看,所有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秘而不宣的小情况就这样一日一日沤着彼此之间的感情,在闪闪发亮的青春里,我们相亲相爱。
同学聚会,我看到当时少年蓄起胡须,恩师比以前又瘦削了许多,杯子碰在一起,情深酒浓,醉饮不止的同学黯然神伤,当年心爱的姑娘将做他人妇;而我当时钟情的少年如今已不打篮球许多年,他腰间大腹将我年少的梦想击得粉碎,我知道,今夜,干了这最后一杯薄酒,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眷恋的年少梦想在此刻戛然而止,啊青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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