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独而不孤

日更174

人在旅途，独而不孤

文|胡杨

太原连续几天大雪纷飞，初时白雪皑皑的美丽，已被雪融时的不好出行所破坏。人易摔倒，车易打滑。雪景成了雪灾。

好在从太原出发到四面八方的飞机一直不曾停歇。那就一直往南飞，去看看南海的风景，享受享受热烈的阳光与无边的海滩。

一个人出行，最大的便利就是随时都可以出发，去任何地方，看任何风景，找自己想要的诗和远方。

但即使人在旅途，人情冷暖，风俗习惯，约定俗成，一样都不少。人在旅途，独而不孤。

邻座一老一小，与我一样，都是单独出行，于是，三个单独的个体，便有了短暂的交集。

年老者是个大姐，大约70来岁，说是女儿在海口定居了，邀请她来海口过冬。

她说，一个人习惯了北方的四季更替，本不想出门，奈何女儿热情相邀，她不想让女儿扫兴，只好拖着重重的行李箱来了海口。

她说自己帮不上女儿一家的忙，精力与体力都跟不上，也不想拖累他们，远不如自己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舒适安宁。

听她的心声，我联想到年迈的老妈，手脚不停地周旋于弟弟家里，偶尔发牢骚，却甘心情愿地像蜡烛一样燃烧着。

曾经觉得老妈很辛苦，早已到了享受被人伺候的年纪，却还需要日日操持家务事。

如今听路人的心声，忽然觉得弟弟一家需要老妈操持，老妈安安心心地跟随着弟弟，既有老年人叶落寻根的安心，又有老骥伏枥的动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老妈没有体力，也没有精力操持家务事了，也许她也不会安心与弟弟一家相守。而“养儿防老”的观念已经深深扎根，她跟着我住，未必安心。

旁边另一个邻座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空姐对我说，“小女孩是一个人坐飞机，如果她有需要，请帮她按铃呼叫我们。”

我的“大侠”模式立即启动，关照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我应该完全可以胜任。

于是，帮她拉开羽绒服的拉链，让她逐渐适应机舱里的温度，直至她说还热，再为她脱掉羽绒服。又担心机舱内的空调温度会低，时刻准备为她披上空姐给她准备的毯子。

招呼空姐给她倒来一杯温水，看着她慢慢喝完。

她在我的关照中，小小的身子慢慢开始不那么僵硬了，眼睛笑眯眯地告诉我，“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

我不敢露出丁点心中的疑惑，悄悄揣测她的父母有着怎样宽大的胸怀，可以放心让一个五岁的女孩子独子出行。

这样小小的孩子，在这样的陌生群体里，会不会有被遗弃的感觉？

也许是我想多了，机场的托管业务已经很成熟。空姐过来过去，都会呵护关照她一声。

而飞机落地后，还会有专门的地勤负责把她送给接机的姥姥姥爷。

还有贴心的卡片，记录孩子在飞机上的表现和吃喝拉撒，服务很周到。

可我还是很在意小孩子自己的感受。我不想让她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产生孤单失落的感觉，便尽可能地与她说话，让她慢慢有舒畅的感觉。

我问小女孩，“你上幼儿园了吗？”

她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最喜欢甜甜老师？”

“不是，我最喜欢静静老师。”

“那静静老师是不是圆圆的脸蛋，笑眯眯的眼睛？”

“静静老师长得很白。”

她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我去海口看姥姥姥爷去。”

“我的妈妈是空姐，就在这个飞机上，就是她们中的一个。”

我心中有点释然了，这样好像就能解释得通了。

“哪一个是你的妈妈呢？”

她见我相信了，小嘴一撇，“我逗你呢。我妈妈有她自己的工作。”

哈，我以为自己足智多谋，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孩子哄骗，这江湖，真是永远不知水深浅啊。

我心里有点受挫，但不能就这样承认自己的辩识力不足。

我说，“那你给我讲故事吧，你知道什么故事呢？”

她嘴里叽里咕噜背了好几句话，我一句都没听清楚，还不能质疑她。

“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话说出口，我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脑海里根本没有一个适合五岁孩子听的完整故事。

好在小女孩没有在意我是否真的讲故事，想必她也不太爱听故事。

她吵着要拿她脚底下的小书包，说里面有吃的。

我弯腰给她拿起书包，掏出里面的薯片，给她擦了手，打开薯条的封桶盖。

她不再理我，全心全意吃她的薯条。

旁边大姐感叹，“这孩子，真勇敢。”

我笑着说，“我小女儿读初一的时候才开始一个人过马路。”

我内心有了检讨自己的想法，我的过度关照，是不是阻碍了小女儿的独立与勇敢这些品质的养成？

立马又为自己开解，“还是小女儿需要我的关照，如果像大女儿那样独立勇敢，我也许就不会过度关照她了。”

其实，无论我怎么想，两个女儿都已经长大了，她们都在慢慢塑形，无论坚强还是软弱，都有了自己的人生规划，我对她俩的影响，已经起不到干涉的作用了。

她们的人生，慢慢掌握在了她们自己的手中，我逐渐退到幕后，能支持多少支持多少，不会再为她们决定什么了，也不必再忐忑会不会影响到她们的人生。

此刻，身旁的这个小女孩，长大后也许会比我的女儿更坚强勇敢，但她得到的呵护与关照，也许不会有我的女儿得到的多。自然，她也未必会有关照别人的本能。

亲情，潜移默化中的渗透，比说教会有力的多。

用餐的时候，我先打开她的餐盒，一口一口喂她。当她拒绝再吃的时候，我收拾好她的餐盒，才开始打开我自己的食用。

内心也嘲笑自己，喂食的举动很可能是多此一举。能够让独立出行的孩子，可能早已经会自己打理日常生活中的事情了。

也许是我的亲近让她慢慢放松了警惕与抗拒，她开始缠着我和她玩，尝试着用小手摸我的脸颊。

被一个陌生小女孩依赖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心里沾沾自喜：应对一个小孩子，绰绰有余吧！

不曾想，她抚摸我的脸的小手，忽然变得有力起来，啪啪啪，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心里既恼又尴尬，怎么会有这样的情节？是我纵容了小孩子？还是小孩子太不懂得尊重他人？

我抓住她的手，告诉她这样的行为极不礼貌，我不会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毕竟是小孩子，根本不懂得成年人的恼火是怎样的，依旧伸起手，想故技重施。

我干脆扭过身子，不再理会她。

大姐也叹了口气，“这孩子，胆子真大。”

我俩开始给窗外的落日拍照留念。从天空看落日，与在地面上看落日，感觉真的不同。火红的圆球，跳跃在云影最远处。霞光万道，穿过厚厚的云层，有种海上落日余晖的错觉。

可眼前的美景，依然不能稀释我对这个小女孩的种种猜想。

我逐渐能够理解她的父母为什么能够决定让她一个人坐飞机了。这样外向的孩子，独自出行，不会在心理上有任何孤单失落的感觉。

飞机落地的时候，空姐再三叮嘱她一定要等她们接她再走，估计是担心她会被陌生又熟悉的我带走吧。

当我把她交给空姐的时候，心里真有点不舍。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孩子，会不会记得飞机上这个陌生的老阿姨的照顾？

在等行李转盘时，我再次看到了前来取行李的小小身影，她被一个地勤牵着手。

我亲切地喊她的名字，她淡漠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应。

我和大姐取了行李，相互告别。她去二楼与接她的女儿汇合，我在楼下出口打车去酒店。

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妈，我落地了。”

不由抬头望去，原来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还有需要出行报平安的老妈，真好！

作者简介：胡杨，天蝎座女子，多个平台签约作者，喜欢以小资的情调、温婉的文字将琐碎生活描绘成一幅画，坚信只要有一颗睿智豁达的心，生活到处都是诗和远方。

2023-12-19 海口，阴雨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