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单人牢房整整呆了两天两夜,除了那股尿骚味,铁锈味,以及外面传来的人的骚臭味以外,其他我暂且还能忍受。我靠着“坠入”,回想着第一次生病就医的情形,回过神来,以及到傍晚了。窗外乌鸦哑声的叫着,我坐在床上,换了个姿势,又躺了下来,每天的伙食是两块发霉的面包和一碗青菜汤,吃不饱肚子,只能缓解饥饿罢了。在孤独的牢房中,你能做很多事情打发时光。比如抬起头,借着昏暗的自然光,看着天花板上的污渍,数一数一共几块。或者在心里算数,从一数到一百,再反过来数一遍。我现在明白飞为什么执着于看书了,那是唯一一个脱离牢房,在畅想中巡游世界的办法。而雷打发时间的办法,就是锻炼身体,做俯卧撑,在锈迹斑斑的地板上,两手撑着,能做几十个。我试着做了一下,没俩下就倒地投降了。难熬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那么慢。勉强着过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我又沉浸在“坠入”其中。
回到家的我开始遵医嘱吃药,病情逐渐得到了缓解。但我总会有一小段时间流离出身体外一般,注意力完全消失。整个灵魂到了过去的小一段回忆中,完全脱离了现实。在这段时间,我呆呆地坐着,除了呼吸以外别无其它动作。直到身边的人拍了我好几下,灵魂才归去身体。那时我就像个看电影的观看者,浮在空中看着过去发生的一幕一幕。我翻了好些医术,也没有找到与之对应的症状。便自己命名为“坠入”二字。在第二次复查的时候,我忍不住又询问了下医生。医生听完很严肃的让我出去,要跟我父母单独谈,我在外面,听见里面的只言片语说着,有精神分裂症前兆症状,要小心注意。我在外面听到,像一盆冷水浇灌在身上,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我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任何人谈论这件事。毕竟,我还不想被当成“疯子”。那时,在一般人的心里,这种疾病应该就是疯子的代名词了。
吃了药过了两周,我感觉好多了,便挣扎着上学,这挣扎是心理上的,但外人是全然看不出来。我靠着药的力量,麻木了自己,心情不至于跌到谷底,也维持在水平线以下。到了放学时间,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我一个人慢吞吞的收拾书包。这个时间段对我来说比较轻松,因为大家都回家了,我一天的酷刑也结束了。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有人轻轻拍了下我的桌子。我抬起头来,是班长。他长相清秀,身材瘦小,但我几乎很少看过同学的正脸,因为我总是低着头。这是第一次有人找我,我有些惊讶
“想和你谈谈,行不行。”
“哦..”我嗫嚅着,我的语言功能已经退化,因为太久没说话了。
“你背着书包也行,就一会儿。”
就这样,我们在放学时间的学校中走了起来。我们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四处都是欢笑打闹的学生们。这是第一次有人和我并肩走着,我觉得又新奇又开心。
“大米,你觉得能适应咱们班吗?”
“我。。”我觉得这个问题就是废话。
落日余晖照了下来,黄昏的校园显得格外美轮美奂。那时身为高中生的我,对自己的未来还全然未知,也没有考虑过。只是模模糊糊的想着度过眼前的难关就好了。
“老师很担心你,希望你能早点融入同学。”
我心里想着,怪不得来找我,原来是老师的指令。那一刻,稍微雀跃,浮出水平线的心情又跌入了海底。
班长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那时候我还感觉不到他这一席话的可贵性。一个同龄人愿意跟我聊天,天南海北的倾诉。这种机率在我人生中也不多。但那时的我,只执拗的想着他并非本意。
就在这个时候,我一直望着远方,突然瞥见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长长的头发,灵动的裙摆,在和另一个女生说些什么。那时我的视力还是1.0,能看清楚她那白洁的额头,小巧的嘴唇,一双凤眼。稚嫩的脸蛋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我的心脏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疼痛席卷了我。
班长看到我愣愣的样子,若有所思的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他笑了下,仿佛我是个孩子般一样。
“那女生是咱们高一的校花,你不知道吗?”
“啊,不是的。。”我脸红了,拼命搜索着语言。班长愿意给我谈一些非官方的话题,我心里也相当高兴。就这样,我们顺着校花,聊了好一会儿。
在我坠入的时候,时间感觉混乱不堪。我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还是一天,我还沉浸的时候,便听到粗暴的敲门声,门外传来守卫冰冷的声音。“时间到了,出来吧!”
他们打开门,把我押了出来,还是清晨,凛冽的空气顺风传了过来,我不禁抖了一下。我被押送到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这个时间段,可能都去吃早饭了。我走到洗脸池前,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头发乱七八糟像鸡窝一样,脸上满是胡子茬儿,眼窝深陷,黑黑的眼袋,颧骨高耸着,就两天的时间,我就被折磨成这个鬼样子了。我胡乱洗了把脸,也没时间刮胡子,就又被守卫押送着进行早上的工作。
到了外面,我按了下单薄的衣服,便开始工作起来,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变热。我搜索着室友的身影们,在不远处看见了雷,他也似乎憔悴了不少,弯着腰奋力的干活。
干了两个小时,到了休息时间。我靠着锄头歇息。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哟,年轻人。”
我一看,是上次的老头儿。他笑嘻嘻的看着我,头发蜷曲着,脸蛋就像个圆苹果。他用手示意了一下。我们便到上次的树旁,坐了下来,歇息起来。
他照旧从衣服口袋里,偷偷摸摸的拿出个东西。我仔细一看,是两根烟。这东西可是违禁品,我狐疑的望着他,“你从哪来弄的这些东西。”
他干巴巴的笑了起来说,“我和这里有个守卫是亲戚关系。所以他多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摇了摇头说。“我烟酒不沾。”
我看着他,小小的个子,脸上的皱纹显示了他半生的不济命运,但他仍然相当乐观,尽管被关到这个鬼地方,反而对生活抱起了希望,靠着每天吃这些烟啊糖果啊,苦中作乐,悠然自得。也许对他来说,监狱是个好地方。不用愁吃愁喝。无需徜徉未来,因为前面的路一道到底。每天生活规律,适当运动。。
我在说什么呢,事实完全不是这样,我们要穿着单衣在寒冬中拿着锄头干几个小时,时不时就有人得了冻疮,但也很少收到治理,一点点的粥和面包,让人睡觉前都要饿着肚子上床,卫生条件极差,永远有一股尿骚味儿。床上还有臭虫和跳蚤,让你睡的不得安宁,要时不时的去抓痒…
但是在这种环境,他还能保持乐观,我不禁由衷的佩服。
他看了看我,闲谈点什么。我则不时点点头,想着别的事情
“你是为什么进来的?”他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个句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这个问题终于逃不掉了,尽量轻描淡写的回答他说。
“我啊,是因为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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