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树的新歌《清白之年》里有一句歌词:我们都遍体鳞伤,也慢慢坏了心肠。
当得知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我和妻子的意见就出现严重分歧。
她有抚养我们第一个孩子的经历,从一个不喜欢小孩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满是母爱的妈妈。她知道那是一个生命,是一个活泼的、会给我们带来无比快乐与烦恼的、有着无限希望的小宝宝。她总说,这是上天又给我们的礼物,为什么不要呢?他既然选择来我们家,就应该把他留下呀!
而我知道,再抚养一个孩子,对于今天的我们,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妻子是护士,又在急诊科,白夜班交替,相当的辛苦。我因为第一个孩子,工作处于半放弃状态,几乎是个全职奶爸了。
母亲说,留下吧,我会尽力帮你们带的。
父亲说,留下吧,我虽然退休了,可是还有收入。就算捡破烂也是不成问题的。
老舅说,留下吧,我们都是学佛的,杀生的事不能做,更何况这是杀人。
拉扯大俩外孙的阿姨甲说,这个决定挺难做。留下当然好了,俩孩子,将来有个伴。可是我这五六年真是累的够呛,要不是有孩子的奶奶帮我,我早倒下了。
拉扯大俩孙子的阿姨乙说,不要就不要吧。说实话,我家经济条件比你们好的多,可这也老是觉得钱不够花。光去年冬天俩孩子肺炎,去北京住院就花了小三万多。
妻子问我:你怎么想?
我不愿轻易表态,因为一讨论这个事,她最后难免要哭。我也无法表态,因为我对将来一无所知。
周围的朋友大多都是一胎。大家谈论起二胎的话题,都是充满了无奈。大多数人内心还是希望再有个孩子的,可是一考虑到现实,大家都直摇头。房贷,车贷,孩子每个月上幼儿园的学费,生病的花费等等,数的出来的,数不出来的,加在一起,让每个人内心都焦虑不安。还有,父母已经老了,我们凭什么把他们束缚在一起一再的帮我们抚养孩子呢?还有,光生下来就完了吗,我们有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认真教育他,培养他?
一个多月的内心挣扎后,我们还是办了住院手续。四年前,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科室,我们迎来了第一个小生命。四年后我们又住进了这里,是要送走一个小生命。
大夫先让连续几天服用一种药, 这是为了停止这个小生命的心跳。最后一天服用另一种药,这是为了强迫他离开母体。当我扶着妻子从病房的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在一滩血肉模糊中,我看见了那个被我们带来这个世界,又亲生杀死的生命。我的心跳的厉害,几乎要吐出来。我把妻子搀扶到病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在一阵头晕目眩中,我好像回答了护士的什么问题,然后看着它将那小小的东西拿走。我们就像两个罪犯一样,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盯着那白床单。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在那间病房里,我都经历了。我让他从生的状态离开妈妈,又在死的状态消失在眼前。
鲁迅写过《为了忘却的纪念》。我想把这事忘却,却总是不经意想起。就像白衬衣上被烟头烫出一个小洞,偶尔一低头,它总刺眼的在那里。写下这篇文字,算是一个纪念。
我们都遍体鳞伤,也慢慢坏了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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