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又是农闲时节,屋里坐满了男女老少,正是花生收成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帮忙摘花生,母亲煮了一大锅花生热气腾腾地从厨房里端出来,这时隔屋的圆大妈刚好进来了,“我来得正是时候哦!”
有圆大妈的地方一定有热闹,她是全村的信息中心新闻发言人。她长得小巧玲珑,五官非常标致,那两片薄薄的嘴唇说明她能说会道,再因为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说起故事来更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她不但会说还会唱山歌,黄色段子也敢说。王龄小时候喜欢听圆大妈嚼舌根讲东家长西家短的故事,前面两篇《小屋里的悲情故事》和《出轨的女人》就是根据圆大妈绘声绘色的描述所记录的。
奶奶和母亲都是嘴巴严实不会嚼舌根的女人,她们也听圆大妈讲故事,但从来不插嘴不帮腔,更加不会跟圆大妈交朋友说知心话,因为跟她一个人说了等于告诉了全村人。王龄小时候就常常被奶奶告诫:不要做像圆大妈这样爱嚼舌根的人。
下雨天吃着新鲜的水煮花生,听着圆大妈的故事解闷,成了王龄小时候的深刻记忆。
圆大妈说:“昨天贵哥帮阿英从楼上搬谷子摔下来,听说药都喂不进了。”
有人帮腔说:“要是真的死了,阿英就遭罪了,贵哥的子孙不会放过她的。”
圆大妈说:“切,遭什么罪呀,是贵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自己八十岁的父母还要耕田种地割柴草,他却天天游手好闲往寡妇阿英家里钻,不就是想占阿英的便宜吗?”
有人替贵哥说:“也该他好命有六个儿子,而他爸只有他一个儿子。”
圆大妈说:“切,为何他命好,他的六个儿子都要跟他分家呀。”
话语权在圆大妈这里,大家不跟她争夺。她又说起珍儿偷男人的事儿,珍儿睡了厂长之后还去了矿山跟地质队长在山上野合。
圆大妈对珍儿偷情细节绘声绘色的描述成了王龄最初的性的启蒙知识,可是长大后的王龄每当听到圆大妈有头有尾声情并茂地描述时,总觉得那是噪音,开始变得瞧不起圆大妈了。
人都有窥探别人隐私的欲望,我们看电视剧看电影看小说看八卦新闻读别人的博客,就是要把所看到的故事纳入自己的经验范畴,分析自己目前所处的状态,为自己的决策提供参考。
可是,在信息闭塞没有电视之前的农村,人们了解外面的世界只能道听途说,所以圆大妈这种爱爵舌根的人还是挺受欢迎的,她丰富了大家的业余生活,活跃了气氛,当然也制造了不少邻里之间的矛盾。
其实,这个世界的精彩和多变皆因爱嚼舌根的人无处不在。这种人害怕孤独,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接受,渴望友谊。所以她们借用分享别人的秘密来获得与听者的友谊的增长、关系的促进。但是这是浅层次的友谊,她们无法和别人更深入地交流下去,现实生活中她们没有真正的朋友。
圆大妈也没有真正的朋友,前些年摔伤了腿躺在床上没有人去探望,母亲去看了几次。幸好,她是没心没肺的人,腿伤好了后又到人群中找热闹去了。
圆大妈也有烦心事,前些年小儿子外出打工带回来一个外省的打工妹,大着肚子。几个月后生了一个胖孙子,可是儿媳妇是见个世面的新女性,她需要男人渴望爱情,不甘寂寞带着孩子留守农村,后来带着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
现在八十多岁的圆大妈还是一样的爱嚼舌根,她一生浮躁,爱赶热闹。家里孩子问题多多,但不影响她的快活,她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精彩地活着,外人还能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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