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现在已经是明天了,依然没有睡意,卧床读“今天”下午到货的《路遥传》。读到“半灶生”一词,我大有感触。
所谓半灶生,是相对于全灶生而言的。能在学校食堂买得起饭菜的学生称为全灶生,从家自带干粮在食堂蒸锅上蒸熟或者加热了吃的学生叫做“半灶生”。厚夫的《路遥传》中说路遥在高小念书时就是半灶生。
我上初一的时候也是“半灶生”。我家离学校不算太远,因此不用住校,只需在学校解决午餐。我每天是带着午餐去上学的。那是一个砖块大小的铝制饭盒,里面一半是米饭一半是菜。到了学校交给食堂,中午就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了。半灶生都会带些自家腌的咸菜到学校去,大家经常换着吃。
我常带的菜是“腊菜包肉”。“腊菜”是当地的叫法,它的学名叫雪里蕻,北方很常见,类似梅干菜。腌好的“腊菜”跟五花肉一起爆炒,炒好后装进麦乳精瓶盖上盖子,可以放好多天不坏。那个年代,这道菜就是我眼中的绝世美味。
有时候家里忙来不及准备午餐,爸妈就给我一两块钱。中午我便花上一块钱吃一碗水饺。如果再肯多花五毛,就可以买一份荤菜——买了荤菜,米饭管饱不另外收费。此时,我就是牛皮哄哄的“全灶生”了。
学校有几间教室改造成的宿舍,就在我们上课的教室旁边。每间宿舍放着三四十张上下铺,整个年级的住校生挤进一间宿舍,中间一盏40瓦的白炽灯。初一年级宿舍灯的开关坏了,反映多次也没人来修。关灯的时候,就由离灯泡最近的上铺学生把灯泡拧下来,第二天晚上再装上去。条件之艰苦可见一斑。
我有一个玩得好的同学,他家离学校几十公里,因此住校,周末骑自行车回家。每次返校他都要带回小半袋米和几瓶咸菜。我俩经常换菜吃。他喜欢吃我的腊菜包肉,我喜欢吃他的油炸花生米。他每周有十几块钱生活费,但他很节俭,极少买菜。后来我转学了,我们就失去联系了。
班里有一位特别贫困的女生,几乎没有生活费,只吃从家里带来的馒头和咸菜。食堂每天早上提供免费的稀饭,她就打上满满一大钵子,配上馒头咸菜,三餐都吃这个。我们同学一年,我从没见她买过食堂的饭菜。
我总是怀念读中学的那段时光。那时候我家虽然负担重,但远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我爸妈作为普通农民,却没让我们兄妹四人中的任何一个失学,最差的也上了大专,兑现了“只要你们考得上,砸锅卖铁也供你们”的承诺。每每想到这些,我就非常佩服他们。如果他们稍有懈怠,那么第一个失学的肯定是作为老大的我。幸运的是,没有。
如今,最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我们家的条件已经大为好转。每每想起那段艰苦的岁月,我对父母只有感恩和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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