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农历十二月廿四,是送灶神上天“汇报工作”的日子,也是家乡海岛的“小年”。古城街区逐渐的热闹起来了,远近稀稀落落的小鞭炮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流淌着些许紧迫的期盼,人们带着喜悦忙碌着,家家户户除尘打扫“去晦气”,宰鸡买肉杀鱼炊粿,年味渐渐浓烈。
沿前后大街直至团结路,一眼望去,卖年货的店铺纷纷把临时的小摊摆出店面,挨着挤着,各类富有海岛民间特色的“饭春”“糖塔”糕饼糖果,卖灯笼红包纸袋,贴纸日历年画的,爆竹炮仗焰火“金香烛炮”的,琳琅满目。这当然也不乏现场挥笔泼墨卖春联的(春联对联,海岛早年一般也统称为红联门对)。
春联,叫“门对”也好、称“对联”也罢,它以对仗工整、简洁精巧的文字描绘美好形象,抒发美好愿望,贴春联意味着春节的到来,辞旧迎新,增加喜庆的节日气氛。这可是早年在春节之前留下的美好记忆。
新春佳节,海岛上的人家少不了贴春联这个环节,早时候家里不仅大门贴对联,几乎是每个门窗户扇必贴,居家物件上也选择性的张贴上喜庆的红纸黑字。所以说春联不单特指对联,方式还多样化,内容也丰富齐全,春联字句绝对是些敬仰和祈愿平安纳福的“好言好语”。
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售卖书写春联的摊子特别多,相应也形成一种职业技艺服务大众,各种字体和联纸形状的春联应有尽有,寓意深刻的通用民俗联对仗工整,有些还妙语连珠。
在街边店铺前简易支起一张书桌案板,砚台碗墨,大小不一的几支毛笔,一摞红彤朴素的红纸,写者依照顾客需求,红联纸张现场裁割现场书写,顺带售卖浆糊日历等物件,书写内容还可量身定制服务到位,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小的时候,每到寒假定会时常偷偷的溜出家门,去看老先生们写红联,对那红纸繁体黑字,书写者聚精会神的运笔,捺提钩点顿挫的动作可是十分的痴迷,总认为会书写春联大字的人好有文化,好有能耐,敬畏羡慕。
他们落字红纸,窗楣的“惠风”“和谐”,大厝照壁上的“对面春风”,灶神位置的“司命灶君”,三界公位的“位正上中下”,祖宗龛上的“福”字等等,一幅幅“纯手工”春联雅句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记得高中时的某年节前,一学兄拟考艺术院校,小伙伴们想办法要聚些盘缠支持,便合计利用节日书写红联售卖,这个点子一拍即合,很快大家整合出几块零花钱,分头购纸买墨,熬制浆糊,合力将桌子抬到菜市场,在拐角处择地设摊。
几个学生样的毛小伙在小摊前现场书写对联,引发过往的行人驻足观望,感到新奇,所以售卖生意还特别的红火,买大幅门对联,送小张的“春”“福”字,不经意间甚至挤占了其他摊位的生意份额。多年后回想起这往事,也算是年轻时有了一次社会实践和历练吧。
还记得本地有个关于春联的趣闻,说是农村小学的一位校长,善于书法的“文化人”,每到春节前都会帮忙驻地乡亲们写春联。村民们自带切割好的红联纸张,排队等待春联书写,校长挥毫泼墨,后来书写多了,联字的确词穷,便随口问村民是哪家的或姓啥名谁?得到回应后便蘸墨运笔,随性洒脱的落字,书写上“大路边角头”“阿花”“臭弟”等等应付了事。
纯朴的村民兴高采烈的把墨迹未干的春联小心端取回家,贴上门窗横额,也全然不以为意。以至于将书有“六畜兴旺”误贴在眠床上,把“阿花”贴在门楣,“春”(寓意富余)不贴在米瓮粮桶而误贴在粗桶(马桶)上,算是闹了笑活,贻笑大方。但传统的人们仍以“一年一节,过大年,见红大吉”为要素,自然乐在其中。
现如今,年关春节前,各相关部门,提前纷纷组织名家和书画界专业人士,深入街区乡村“文化下乡”,现场举办免费书写赠送春联,可谓意义非凡,倍受欢迎;而一些企事业单位商家同样也印制春联免费派送……这类似的便民活动虽说轰轰烈烈,形成每年的常态惯例,拍照晒图忙得不亦乐乎,宣传广告的目的达到了,但似乎感觉少了些许以前的年味。
年轻的时候每年自己也操笔涂写春联,但往往不成章法,一幅春联败笔甚多,越看越丑,十分不满意,对不起那“好字句”,写了之后弃之又可惜,毕竟“纸贵”呀,于是想当然的就用黄色广告液在书写完成的联字笔划外围,再逐字描上一圈,“镶上金圈”。
这“金边补缺”也算是投机取巧掩耳盗铃。就这“小聪明”啊,也往往被长者一眼看穿,责骂为“画猫仔”“狗扒似的”……虽有长者的教导,无奈至今书写水平终究没能进步,愧纠不已。
多年以来,每年的除夕,在家门口细心地贴上提前自写的春联。但今年过年,家里不得贴春联的,因为按海岛习俗,寄托对逝去的老父亲思念和守望。
大家都知道,春联,追根溯源起源于桃符的意思。但我想,民俗传统的沿革,更多的应该是人们寄托对新的一年的愿望希冀。愿让春联上每一句吉祥的话语,都能成为海岛上千家万户幸福家庭的一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红纸写黑字,“大红大吉”的中国红,总会留下一摞摞对往昔的追忆……
2018/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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