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站在窗前,屋外霪雨霏霏。不禁脱口吟咏杜牧那首千古绝唱:“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屋内,妻子正在折叠纸钱,准备在父亲、岳父墓前焚烧。妻子边折边说,这两天,总是梦见两位老人,老人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伤感的语调、悲戚的神情与纷纷细雨妥贴融化。
今年的清明有别于往年,是国家把清明作为一个节日,让所有的国人都有时间去追思慎远。杜牧当年之所以在路上“欲断魂”以至于要以酒浇愁,个中之故并非那“雨纷纷”,而是因了那“清明时节”的未能回家团聚却充当了雨中的“路上行人”之故。但就是清明放假了,可能还有很多的游子不能踏上上坟扫墓、祭奠祖宗的归途,而只能在雨中发出与杜牧同样的叹息。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如此。想起两位老人在世时,吃尽千般苦,受过万分累。当含莘如苦将子女抚养成人时,却撒手西去。正如刘和刚的《父亲》中所唱得那般“人间的甘甜有十分,你只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
年年清明,年年祭奠,年年追思。记着有一年清明,在前往墓地的路上,天空是湛蓝一片,几朵白云在轻轻游动,空气中荡漾着青草的芳香,路旁的小花五彩缤纷般绽放。当我们走进墓园,摆上祭品,点烛焚香时,突然一团乌云像海浪般汹涌而来,紧接着天上的水就盖在身上头上,让你没有丝毫的准备,让你措不及防。躲在树下,树上的叶子承受不了太多的水,就让风一下子刮下来,全身都湿了。我知道,这是父亲在天之灵在看着他的子女,我的眼泪和着雨水任意流淌,好痛快呵。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二)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作为一个老男人,如果眼眶湿润,就会被朋友调侃、讥讽:搞得跟女人似的。
每个人都有泪腺,伤心时,感动时,痛苦时,被烟呛时,被辣椒辣时眼泪都会哗啦啦地往下滴,就像下雨似。据科学家研究,一个全世界公认的事实,女人的眼腺比男人的要宽要长,所以如果女人和男人一起流眼泪,那男人的就是小雨,女人的就是闪电雷鸣后的倾盆大雨,让你心惊胆颤,让你忐忑不安。
父亲去世时,我正在开会,妹妹打电话说,父亲不行了。我赶到时,父亲还有一丝气息。我一看,知道父亲的时光很短暂,就赶紧跑出去,叫上妻子和儿子,妻子和儿子赶到时。父亲永远离我们去了,妻子扑在父亲身上,姐姐妹妹三个人哭得是喊天叫地。我站在旁边,一滴泪都没有流,一声哭都没有发。我知道,父亲去世了,我作为长子,还有很多事要做。父亲要入土,父亲的亲朋好友要告之。耳边听哭声一阵响过一阵,我就当没事似的,找父亲的朋友商量办好后事。
父亲出殡时,来了几百个亲朋好友,有一个朋友,从千里之外赶过来,那是我的铁哥。大家为我的父亲送行,我真的很感动,感动时我会流泪,这时,我任凭眼泪大雨小雨般洒在身上。每年清明节扫墓,站在父亲的坟边,望脚下的一山一水,看身旁的一草一木,是那么的亲切,是那么的和蔼,那是父亲在抚摸我的头,我领了奖状回家;那是父亲在鞭打我的手,我挖了邻居的菜。轻轻的抚摸,重重的鞭打,都无法享用了,都没有机会了。
念着父亲的好,想着父亲的坏,思着父亲的情,流着父亲的泪,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泪。
(三)
扫墓归来,看满头白发的母亲正在父亲的遗像前烧香,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但知道母亲正在和父亲对话。老俩口磕磕碰碰过了一辈子,为子女、为生计时不时拌嘴,但现在想拌嘴已经没有了对手。
父亲没赶上好时代,当我们五个兄弟姐妹成家立业,欲敬孝心时,他却撒手人寰,让你遗憾不已。父亲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一句话,但我们知道,他最放心而又最不放心得是年迈的母亲。放心的是我们五个兄弟姐妹对母亲都很孝顺,不放心的是子女再孝顺也不及夫妻的相濡以沫。尽管如此,我们觉得对父亲最好的纪念就是厚养母亲,孝敬她老人家。
不过,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理不一定人人都懂。一位朋友在聊起这个话题时,谈到他亲眼目睹的一件事。前不久,他一位亲戚的老父亲去世了。在安葬其父时,原先不怎么来往的几个兄弟及亲戚,却忽然一夜之间都来了。为了面子,安葬父亲办了近200多余桌客,光吹吹打打就搞了几天,香钱纸火烧了不少,在村里可是风光透了。但村里人都说,因几个兄弟不愿把父亲接到家里住,这个老人生前只能是东家吃一顿,西家吃一顿,怪可怜的,生活过得挺难受。人活着的时候,见不到笑脸,吃不到饱饭,甚至还时不时地遭受虐待,人死后你再泣不成声,你再死去活来地喊爹唤娘,还有什么意义呢?这种“活着不孝,死了乱叫。”的作秀,让人心寒。
长辈去世,子女操办丧事,也是寄托哀思的一种形式,但豪华办丧实不可取。悼念死者在于心实意诚,而不在于奢侈浪费。若能将这份孝心、这些精力用在老人生前的物质生活改善和精神赡养上,让他们拥有一个幸福安定的晚年,才是对老人真正的孝顺。
“孝亲不如养天年”,孝敬父母,孝敬老人是每一个作子女的都应保有的一份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线。否则,你就不配“人”这个顶天立地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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