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的故事(六十七)西郊农场——奶豆腐
小留流第177篇
上回说到在那热火朝天的年代,好家伙,工人阶级当家做了主,农村也成立了人民公社,据说这是农业生产大跃进的最有效的组织形式,集体的力量就是大,正所谓“人心齐泰山移”,没看我们消灭了老家贼。
一时间,人们的思想觉悟那个高呀,如果照这个发展速度,生产力定会高度发展,社会产品一定极大丰富,人们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好家伙,眼瞅着,就要到达人类的最终目标了。您想啊,这哪里还容得下剥削阶级和私有制,于是轰轰烈烈的运动,瞬间消灭了一切资产阶级。
洋车和高跟鞋指定是资产阶级和剥削阶级的产物,自然要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我大爷洋车也不拉了,转眼儿变成了工人阶级的一员。好家伙,正值血气方刚的大爷浑身使不完的有劲儿,听说上庄成立了“西郊农场”,那是正儿八经的国营农场。嘿,听说正在招收工人,我大爷一听好事儿啊,这得积极参加呀。
您可知道海淀镇到上庄西郊农场,少说也得四十里,尤其过了安河桥一水儿的土路。不过这可难不住我大爷,凭借拉洋车的功底,那腿脚不是一般的利索,三步两步便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头,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农场工人。就这么说吧,我大爷跑步可有两下子,如果当时有马拉松的话,只要奖品是酒,估摸着冠军非我大爷莫属。
之前聊过,大爷好酒,恰似仗剑天涯一壶酒,饮马江湖断情愁。他豪饮一生,一直未有栖身的港湾,然而英雄也会谢幕,落叶也要归根,这时三角地的家就是大爷的家,每次大爷回家就像圣诞老人来了,总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西郊农场是一座国营大型奶牛场,过屯佃大桥沿着上庄路向北11里,路西一拉遛儿的围栏,那里养有大片大片的黑白花奶牛。有朋友说了,那个年代除了牛粪有的是,能有什么惊喜?
嘿嘿,您猜怎么着?正是这奶牛场里有样特别特别的好吃的东西,估摸着吃过的人还真不是很多,那就是“奶豆腐”。
说起奶豆腐可了不得,它是母牛的初乳,也就是生小牛后,第一次挤出来的奶,营养丰厚,味道特别的浓,入桶后自然凝结成块儿状,如同豆腐一样有形儿。远瞧像豆腐,近看颜色乳黄,提鼻子一闻香沁肺腑,切开后特别细腻,不像豆腐那样粗糙有气孔。
奶豆腐吃法很多,可直接吃,也可爆炒,反正怎么吃都是香气扑鼻妙不可言。我看着奶豆腐把我馋的哟,赶紧捏一块扔嘴里,唉吆喂,顺滑绵软香甜,尤其那绝无仅有的香气真是没法形容,沁入五脏六腑,只一口就让你终生难忘,把我香的,给个皇上都不换。
唉,就在前些日子,一位老邻居曾经与西郊农场也有渊源,我们聊到奶豆腐时,都不约而同的吞咽口水,仿佛,又一次吃到那香沁肺腑的奶豆腐,其实那香气始终保留在记忆深处,从不会忘记,只是没逮着机会开启。您猜怎么着?我也多少次试图在网上搜寻“奶豆腐”的踪迹,但有的只是奶豆腐干儿什么的,始终没找到记忆中那鲜香的奶豆腐。
那个时候,我家圣诞老人虽然在西郊农场,可奶豆腐毕竟不可多得,自然那美妙香甜只能留在记忆中了。另外还有惊喜呢,我们偶尔还能吃到牛肉或马肉,怎么呢?因为在农场,无论挤奶的牛,还是干活的马,也常有个意外或突发变故。遇到这种情况,您想啊,那么老大的一头牛或一匹马,又没冰箱,搁哪啊?只好把肉卖给职工。唉,我大爷想到的是三角地的家,二话不说,捆到自行车上便回家转。
刚才不说了嘛,我大爷的归来就像圣诞老人来了,让我们孩子欣喜若狂。大爷回海淀一般骑自行车,就像圣诞老人赶着小鹿车儿,只是一点不好,我家这位圣诞老人喜欢酒驾,经常酒后驾着小鹿车不知所踪。比如路过安河桥、西苑什么的,禁不住路边酒馆的诱惑,怎么都得进去弄二两。
爱喝酒的人都知道,兹要路过酒馆儿,两条腿死活迈不过去,不进去弄二两,就甭打算从酒馆门前过去。要说喝二两也没什么,而这位圣诞老人可好,一喝就醉,一醉就睡,不管是路边儿、酒馆还是桥头儿,逮哪那睡,哪都能见到圣诞老人呼呼大睡的身影。
周围的“孩子们”可高兴了,奔走相告,快来看呀,圣诞老人来了,圣诞老人来了,有的急不可待的上前自取圣诞礼物,有的干脆背起圣诞老人的口袋扬长而去。甭管怎么说吧,等圣诞老人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连回家的草料都没了。
不过这回圣诞老人真好,直奔三角地的小院儿,这是一天下午,我这几岁的小屁孩儿正在院里开汽车呢,就是推着半块儿砖头满院子跑,好家伙,我一抬眼突然发现圣诞老人进院儿了,把我激动的哟,扎巴着两手歪歪扭扭冲了上去,与其说迎接大爷,不如说迎接后车架上那十几斤鲜红的马肉。
大爷推着自行车晃晃悠悠进了院儿,那时没有塑料袋,马肉直接捆在后车架上,并随着车子来回颤动,还不时滴下几滴血水。本来嘛,一年也见不着什么肉,今天可好,一下子来了这么一大坨,把我们这群饿鸭子激动的哟,眼睛嗖嗖的冒蓝光儿,满院子呱呱乱叫。我更像个跟屁虫,屁颠屁颠的跟着马肉,团团转,恨不能马上就能吃上。那时,家家儿烧煤球炉子,炖肉还要从新填一炉煤球儿,可要等火上来,且呢。
我脚跟脚的跟着,等我妈打点好一切,天已经黑了,搭上见凉儿,于是把火炉子搬到屋里,挨着炕沿儿,我急忙爬上炕扒着炕沿儿,下巴颏担着小胳膊,死盯着眼前的大铁锅。
岗尖岗尖一大锅肉看的倍儿清楚,肉块儿很大,比我的拳头都大,锅没开,连热气也没多少,只见肉块间漂浮的一些白油在打转儿。您知道,当时把我急成什么样儿了,时不时歪头看下面的火眼儿,火就是不上来,只有煤球之间时而冒出一缕再一缕的蓝色火苗,舔一下锅底又消失了。
我看着眼前这满满一锅肉,多希望它现在就咕嘟咕嘟开起来,那怕吃不上,闻上一鼻子肉的香味也好呀。可说也邪了,你越盼开锅,它就越不开,唯见漂浮在汤里的白油,在肉块的缝隙间来回游动,你说多急人啊!
我焦急的转头问我妈:妈,您说这锅什么时候开呀?我都有点等不急了。
我妈伸手轻轻拍拍我的脑袋说:你先睡一会儿,马上就开,一会儿得了我叫你。可我哪里睡的着啊!眼前这锅肉馋的我唧嘹唧嘹的,我不错眼珠的盯着盼着,好一通的等哦。。。
结果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我妈一边儿摇晃我肩膀一边说:大林、大林,快醒醒,肉得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本想看看那锅肉,可实在太困了,眼皮有千斤重,说什么也睁不开。说也邪了,没睡前,这锅肉馋的我唧嘹、唧嘹什么是的,可一旦睡着了,嘿,还就不饿了。难怪,老人常说,饿了就去睡会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困得我怎么也提不起吃肉的兴趣了,只是嘟囔了一句不吃了,就又昏昏睡去。可第二天我却捞着烧了,抱着一大块马肉就吃呀,马的肉丝比牛的粗和长,吃马肉可以一条一条撕着吃,那味道,那心情好极了。
大爷看着腮帮子都鼓起来的孩子,一个个乐的跟花儿是的,心情也是大好。说道:兄弟,现如今,咱老张家也是人丁兴旺了,去看看咱妈吧,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兄弟二人骑车出了门,这时白颐路已经建好,成府路两侧也栽上了白杨树,过了五道口,虽然天上阴沉沉的,可挡不住哥俩的喜悦心情,也许是太激动了,骑出老远楞是没找到坟地,哥俩蒙圈儿,唉,本来坟地就该在这儿呀!怎么没了呢?
大爷说:找找咱妈坟后面的那颗树,找到树就找到咱家坟地了。
老爸说:坟地都没找到,哪找树去呀?要说树吧,我记得,前几年来上坟时,路北喽有一片松林儿。唉,你看,那片松林儿还在!唉,又不对了,坟地就该在这一片儿呀!怎么这里多出这么多的房子呀?再一看还有大门呢。
好嘛,哥俩走过去一看,大门上书“北京钢铁学院”
《北京钢铁工业学院》1952年成立,1960年更名《北京钢铁学院》,1988年更名《北京科技大学》
(黄庄双关帝庙——海淀区成人自考报名处)
天更阴了,哥俩悻悻的往回走,过了蓝旗营刚拐上“海淀路”,我大爷又说了:那咱去双旗杆儿老爷庙还个愿吧!
我老爸说:不会,老爷庙也拆了吧!
大爷很笃定的说:不能,谁会把庙拆了啊?
哥俩,沿着“海淀路”一直奔南骑,果然,就听大爷高兴的说:瞧瞧,我没说错吧,前边那就是老爷庙里的大树。哥俩,急忙赶到庙前,翻身下车,发现庙门敞开着,只不过庙内空空荡荡,唯有那高大的及第树,伸出许多枝杈欢迎着大爷哥俩,虽然庙内空荡荡,可庙内的许多殿门却紧闭着。
狐疑中的大爷蹑手蹑脚来到一个殿门前,隔着窗户向里悄悄张望,但见大爷赶紧一缩脑袋,拉起我老爸就往外走,等出了庙门才小声说道:怪了,以前这庙里只坐着关老爷一尊佛,今天可好,里面坐着好多佛,而且还都是活的,难不成变活佛啦!
我老爸不由的抬头观瞧,上书《海淀教育局》
海淀教育局最早驻扎在黄庄双旗杆儿老爷庙,后来南大街小学高年级的学生也在老爷庙这儿上过课。70年代后期,海淀教育局搬到区委对面儿。九十年代老爷庙变成了成人考试教育基地。
2019年3月25日
2023年7月20日星期四 海淀老头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