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还泪的（13祸从天降）

我是来还泪的（13祸从天降）

（十三）祸从天降                                    凤姐宝玉遭魔魇                                      和尚道士救通灵

正当我柔肠百转，不可开交之时，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说道：你作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被吓了一跳，不知是哪个家伙，回头一看却是香菱。

我道：你这个傻丫头，冒冒失失唬我一跳！这会子打哪里来？

香菱嘻嘻笑道：我来找我们家姑娘，总找不着；紫鹃也在找你呢！说琏二奶奶送了什么茶叶来，走，家去坐着吧。一面说一面拉了我的手，回到潇湘馆。

看到凤姐果然送了两小瓶上用新茶叶来。我和香菱坐着闲话了一阵子，又相伴着下一回棋，看两句书后，她就告辞走了。

几天后，是王子腾舅舅的生日，宝玉随薛姨妈凤姐等去祝寿，至晚间方回，期间我打发人去了两、三遍，后来终于回来，却说脸被蜡烫了。我听了很是担心，便赶过去看，瞧宝玉正拿着镜子照呢，左边脸上敷了满满一脸药，看起来很厉害。

我忙近前去瞧，宝玉却把脸遮住，说我素有洁癖，不肯叫我瞧见，我只好作罢，便问他：疼得厉害吗？

宝玉答：也不很疼，养一、两日就好了。我见如此，便嘱咐好生休息，略坐坐便自己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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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宝玉在家养病出不了门去，我们坐在一处说话的时间倒多了。

这一日饭后，看了两回书，又和紫鹃做了会针线，总觉心中闷闷不舒，便出来看门前才迸出的新笋。不知不觉出了院门，来到园中，四下并无一人，只见花光鸟语，便信步往怡红院走去。

只见游廊上同个丫头在舀水，看着画眉鸟洗澡玩。房内也传来了笑声，原来李纨、凤姐、宝钗都在，看我进来都笑道：这不又来了一个！

我笑道：今儿个谁下帖子请了么？这么齐全。

凤姐说：我前儿打发人送了茶叶给姑娘，可还好？我笑道：我倒忘了这事儿——多谢想着！

宝玉说：我尝了不好，不知别人吃了怎么着。宝钗说：口头也还好。

凤姐说：那也暹罗国进贡的，我尝了也不觉怎么好，还不如我们平日喝的呢！我道：我吃着倒觉得好，不知你们口味怎么样的。

宝玉说：你喜欢喝就把我的都拿了去。凤姐接口道：我那儿还多着呢！回头我让丫头送去，正好有件事儿求你，一同带了过去。

我笑道：你们听听，这是吃了她们家一点茶叶，就使唤起人来了。凤姐笑道：你既吃了我们家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当媳妇儿？

我听了脸上一下热了起来，别过脸去不理她。

宝钗笑道：真真二嫂子诙谐得好！我啐道：什么诙谐！不过是贫嘴贫舌惹人厌罢了。

凤姐笑道：给我们家做做媳妇，难道还亏负了你吗？又手指宝玉道：是人品配不上？门第配不上？还是根基家底儿配不上？哪一点玷辱了你？

我听凤姐满嘴胡唚，越说越不像话，又不便回说，只得起身便走。宝钗叫道：颦儿急了！还不回来，认真走了倒没意思。站起身来拉我，这时赵姨娘和周姨娘也来看宝玉。

众人皆起身让坐，独凤姐没看见一般，并不理睬。

正在这时，舅母房里丫头来说：舅太太来了，让奶奶姑娘们过去呢！众人听说纷纷起身走了，宝玉叫道：林妹妹你略站一站，我同你说句话。

凤姐听了，回头笑着对我说：有人叫你说话儿呢！把我往宝玉身边推一把，便和李纨大嫂笑着走了。

宝玉站起来拉着我的手，并不言语，只是笑，我不觉脸又烫了起来，欲挣脱手要走。宝玉突然叫道：嗳哟，头好痛！

我当他故意装成这样，还说：该！阿弥陀佛！谁知宝玉又是大叫一声一跳多高，口内乱嚷，尽是胡话，我这才知道不是闹着玩儿的，吓得慌了手脚，让丫鬟们赶快去报告外婆。

外婆和舅母过来一看，也吓得发抖，“儿呀”“肉呀”的放声大哭起来。不一会儿，贾府一干人等上上下下全来了，屋子里满满登登全是探视的人，挤着挨着。我一时觉着透不气来，男男女女的一堆人也甚是不便，只得擦擦泪，便往外退出。

好不容易挪到了门边，一抬头恍惚觉一青年男子直勾勾盯着我瞧，我吓了一跳，不敢稍作停留，拽着紫鹃就低头快速走了出去。出来后紫鹃告诉我，说宝姑娘的兄长一直盯着我看，魂都迷飞了。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活宝，早就听说过薛蟠的浑名了，便不作计较，扔过一边。

宝玉发病的同时，凤姐那边也甚是可疑的也发起疯病来，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刀，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了人也瞪眼要杀人。后来好不容易被几个力气大的女人上前抱住，夺了刀，抬回了房中。

宝玉凤姐就如着了魔一般，突然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发病，谁都不知道什么缘故，寻医问药也毫不见效，合府上下无不慌作一团。外婆舅母等日日哭得死去活来，我也是除了探视外，只在背人处以泪洗面，心中千遍万遍念佛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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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鸡飞狗跳的过了三天，第四天早上，大家又都守候在宝玉与凤姐病榻前，忽见宝玉睁开眼向外婆道：从今往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打发我走吧！听的人一个个心如刀割，纷纷暗自饮泣。

偏偏个赵姨娘这时候跳出来对外婆说：老太太不必过于悲痛，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早点准备后事，让他去吧，也能少遭点罪！——，她还想往下说什么，外婆眼里喷火，照着她脸上就啐了一口：呸你个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怎么见得就不中用了？啊！你巴不得他死，于你有什么好处！他真要有事，看我不向你讨命！……

我们素日知道这赵姨娘心术不正，一直嫉恨宝玉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总在舅舅面前调三唆四，很不受外婆待见，连亲闺女探春都嫌她脑子不好，不懂行事为人，现在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就在没个开交时，忽听空中隐隐有木鱼声传来，还有念祷之声：南无解冤解结菩萨——专治那人口不利，家宅不安，中邪崇，逢凶险的……

外婆舅母赶紧差人去寻了，原是一僧一道两个出家人。一跛足一癞头，长相倒奇特少见，不知是否应了那句“奇人异相”的话。稍事寒暄后，他们便让二舅从宝玉脖上取了玉。接过玉来，那和尚擎于手掌，长叹一声，说：青埂峰下，一别十三载矣！人世光阴迅速，尘缘未断，奈何奈何！可羡你当日那段好处，随后念念有词道：

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  只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惹是非。

可惜今日这番经历呵：

粉渍脂痕污宝光，房栊日夜困鸳鸯；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债尝清好散场。

念完，又将玉摩弄了一回，口中喃喃，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末了，递回玉，说声好了。舅舅忙命人让茶，见那二人自顾自走了，只得作罢。

宝玉凤姐的病果然日渐好转，慢慢醒来，要东西吃了。我们每天在外间听着消息，知道如此，多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我情不自禁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

宝钗听见眼瞅着我笑而不语，惜春道：宝姐姐笑什么？

宝钗道：我笑如来佛祖比人还忙，又要普度众生；又要保佑人家病痛，叫他速好；还要管人家的婚姻，叫他成就。——你说忙不忙？好笑不好笑？

我不由红了脸，啐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不学好，尽跟着凤丫头耍贫嘴。说完掀帘子走了出去。（第31天）

我是来还泪的（13祸从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