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写过一篇《老表老表,下河洗澡》,老水牛便是其中一个片段,后来为了缩减整篇文章的篇幅,删掉了这一段。结果文章发出来,有几个朋友都问我为什么没写老水牛,我解释并做了承诺,经过修改,《老水牛》来了。
对于老水牛名字的由来,我是无从得知的,相信很多人都跟我一样。他不是牛,惧怕水,至于老还是不老,也是无法辨别的。所以一直觉得它的名字很唐突和不称,后来读小学接触了《自然》,才知道它的学名叫天牛。
老水牛天牛这个名字念叨起来顺溜多了,也洋气,但大家还是自然地叫它老水牛。这跟人名也一样吧,很多人狗蛋了一辈子,提起大名竟让人绞尽脑汁想不起,也是挺滑稽的事情。
老水牛通体是青黄色,两条长长的花辫子,六条腿,脚上带倒刺,一旦被它的爪子抓到,必是留下一道长血印子,嘴巴是由两个刀片似的牙齿组成,很是厉害,斩草如泥,最酷的是它的眼睛,天生戴着墨镜,羡煞我们这群农村娃。
那时候没有玩具,对于老水牛的喜爱有相当的原因是物质的匮乏。一临近夏天,不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到沟边的“老水牛树”(其实是构树)上去抓老水牛。
老水牛自带淡定基因,任是谁来都不惧怕慌张,伸手捉它们的时候,它们向来只是绕着树枝转圈圈,这种反抗躲避哪里能逃出我们幼小的魔掌呢。它们虽长有翅膀,却并不飞,即使飞开,也是近距离伏到其他的树枝上。
捉到它们后,也只是蠕动着嘴巴吱吱地叫,六只脚缓缓地抓动,以此表达着抗议,但行为依旧是温文尔雅,毫无惧色。
或许它们知晓人类的能耐,深知躲不掉,扭扭捏捏做点表面的反抗,以图做顺民换取平安。历史早就证明,顺民更容易被侵犯,老水牛也是这样,它们的顺从往往让它们丢掉小命。
一开始我们的确是温柔以待,用绳子绑住它们的脖子,它们就知趣的扑楞着翅膀,在绳子的操控范围里嗡嗡地飞,跟放风筝似的,也像小飞机。
飞上一段时间,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讨好的心消逝了,便一动不动地任由你提溜着,即使抡圆了胳膊把它们晃的天旋地转,它们也无动于衷。
想让它们恢复活力,也不是没有办法,随手折一截细细的树枝,插在它的脖子里,风筝就再次飞起来了。
这种玩法一般都是女孩子或者不爷们儿的男孩子用,作为纯爷们儿,我们的玩法更疯狂,更残忍。
洗澡前我和小伙伴们往往会捉上几只老水牛。据说它们的花辫子有几节就是几岁,所以大家都捡辫子长的抓。抓到后都试图将它的辫子放到它的嘴里,想让它自己铡断自己的辫子,从没得逞过。退而求其次,薅来几根狗尾巴草,被它干净而利落地铡断。
它的嘴巴极其锋利,一旦被夹住,疼的钻心,在带它们下河洗澡前,往往一只手拿树棍支住它的牙,一只手压住它的背,树棍一撇,它的一颗牙就会被撇掉了。它脚部的爪子带着倒刺,也容易伤人,所以第一时间也会掐掉它们脚上的爪子。
这样,它们就变成了小乖乖,完全丧失了侵略性和自卫能力。
随后我们就可以随心地带它们下水里陪我们游泳,尽管它们不会游泳。我们还是“耐心的”教它们游泳,教它们潜水,让它们比赛憋气……
更有过分的时候,会有小伙伴一声吆喝,大家一起把老水牛头拧十八圈,最后的最后,它们都被河水冲走,我想它们也没在我们“兢兢业业”的教诲中学好游泳吧,等待它们的肯定是溺水而亡。
在我们狂欢的聒噪里,丝毫没有顾怜,纵使童年无忌,现在想来依然万分羞愧。
在汪曾祺的《草木春秋》里,天牛被他称作有教养惜身份的绅士,这个比拟是十分恰当的,而童年里的我们只把绅士作为玩物,似乎很不恰当。
很感激你们,老水牛绅士们,乐活了我们的童年,但郑重地道一声抱歉,我们的乐活带给你们的痛和伤逝。不过你们至死不失的绅士范儿,很让我们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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