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湖边的童年
步入中年的我,越来越怀念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那份纯洁、那份善良、那份深情、那份执着,在多年以后的今天看来,显得弥足珍贵。因为历尽沧桑之后,我们要么已经再也无法保持那份最初的情怀,要么就是再也没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我沿着童年的河边走过,捡拾一些美丽的贝壳,那里有真实的自己,真实的伙伴,真实的快乐,真实的忧伤,还有演绎在月亮湖边真实的故事……我要把这些镶嵌在灰色的梦里,让生活着色,让生命翻新。
(一)“小鹌儿”
据说母亲在怀我的时候,竟然被误诊为是得了所谓的痨病。虽然她连续吃了四十多付治痨病的药,但我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于是刚出生的我成了月亮湖边体重最轻的婴儿,眼里有血点,指甲很软,除了黑黑的头发和深深的笑靥,再没有一点可爱之处。强大的药力没有把我扼杀在生命的摇篮里,从宿命的角度,我认为这是我和父母的缘分,我和月亮湖的缘分。那么我和“小鹌儿”的缘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东北农村的土炕是垒在南窗下面,窗台比炕高出二尺左右,傍晚我从炕上爬到窗台上,队里的牛群回来了,“哞哞”地叫着,放牛的人一声响鞭,胆小的牛便慌了起来,乱窜一阵。奶奶在院子里赶鸡上架,有一只芦花鸡好像没玩够,绕着奶奶裤腿跑。老燕子不慌不忙地飞回来了,雏燕在屋檐下的巢里欢快地叫着。
爷爷从地里回来了,我赶紧从窗台下来,因为爷爷每天都会给我带回点什么。爷爷伸开他那张长满老茧的手,我看见在他的手心里蹲着一只正在发抖的小鸟,褐色花纹的羽毛,黄色的嘴角,那是一只雏鸟。它既不是燕子也不是麻雀,爷爷告诉我那是一只鹌鹑,是他在地边捡到的。原来是淘气的孩子掏了它们的窝,它的腿正受着伤呢。小的时候我胆子特别小,甚至连鸡毛、棉花之类都害怕,更别提是一只哆哆嗦嗦的鸟。但那天我特别难过,看着这只既受伤又没有家的小鸟,我忍不住想用手指碰碰它,安慰它。爷爷把它的腿用布缠上,喂了几粒黄瓜籽,然后把它放到一个圆形的笼子里,挂到屋顶上。也许是“鹌鹑”这个音对于年幼的我念起来有点困难,也许是我觉着“鹌鹑”不能表达我对它的怜爱。我一直叫它“小鹌儿”(nair,东北方言“鹌”的声母读成了“n”),久而久之家里人也叫它“小鹌儿”。“小鹌儿”在爷爷奶奶的细心照料下,腿好了,羽毛丰满了,黄嘴角也一天天褪去了,它长成了一只大鹌鹑了。我隔着笼子给它喂小米,喂水,还和它说话。它成了我亲密无间的伙伴,甚至成了我的亲人。有人问我家里几口人的时候,我会掰着手指数,最后把我的“小鹌儿”也算上,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弄得我不知所措,从大人的笑声中我知道错了,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把“小鹌儿”算上。人和鹌鹑都是自然界的生灵,只有在童心里能完全抹去他们的尊卑界线,也只有童心才能真正和大自然亲近。仰望屋顶笼子里的“小鹌儿”的时候,我总会下意识地望望窗外的蓝天,“小鹌儿”是可爱的,更是可怜的。“小鹌儿”是应该在外面飞的,可它不仅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而且渐渐也失去了这个能力。没有自由的生命还是生命吗?
陪伴我快两年的“小鹌儿”,突然没有了往日的精神,特别不爱动,碰碰它,它才勉强动动翅膀,后来甚至米也不吃,水也不喝,“小鹌儿”它死了!它是想亲人了,想家了吧,因为爷爷说过它妈妈死了,家没了。埋小鹌儿的那天我哭了,我知道我永远也见不到它了。奶奶说它死后还能托生,我不知道它还能不能托生成鹌鹑,还能不能成为我的“小鹌儿”,如果能,我希望我们嬉戏在蓝天碧草之间。
月亮湖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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