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希先生发来一组作品,拜读之余,既多感慨,也引起我对一些问题的重新思考。
1、作家的写作追求应该是传神写照
阅读建希的作品,我心里首先想到的一个词,就是“传神写照”。
“传神写照”是我国古代人物画家、东晋顾恺之在他的《画论》中提出的。顾恺之将“传神”作为评画的第一标准。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巧艺》载曰:“顾长康画人,或数年不点目精(睛)。人问其故。顾曰: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
在中国美学史上,这是一桩著名的公案。从顾恺之起,“传神写照”就成为文学艺术作品描绘人物生动逼真的一条要求。
我们《西南作家》杂志在创刊号中发了建希的小小说三题,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醒鸡》一篇。文中有一段乌梢蛇偷吃小鸡仔,写得异常的生动传神。该处的写鸡是为了写桂花这个人,人与鸡的命运交织在一起,“醒鸡”的故事也就此开始,并渐入佳境之中。
这样的“传神”,在建希的作品中还很多,大家可以仔细品味。
读石建希先生作品小札2、作家的情感投入决定作品感染力的强弱
大凡文学、艺术作品,无不是通过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手段,以达到其打动读者、感染读者的终极目标,从而唤起读者的审美愉悦。
作品要“传神”,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怎样“传神”?这就高下立判、考作家的功夫了。对此,顾恺之在其《传神论》中又提出了“迁想妙得”一法。
按照我们常规的理解,“迁想”和“妙得”是因果关系。我们不妨从顾恺之所说的绘画,扩展到一切的文学、艺术创作。在创作中,文学家、艺术家要把主观的情思投入到客观的对象中去,使客体之神与主体之神融合为“传神”的、完美的艺术形象。由此观之,如果离开“迁想”,离开作家、艺术家的主体意识,要想“传神”,岂可得乎!
阅读建希的作品,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我都深深地折服于作者那充盈、荡漾的“情”。
上举《醒鸡》不说了,再比如散文《老屋的窗》:
“槐花不过指甲大小,乳白,微黄,一朵挨着一朵,一朵压着一朵,一簇簇,一蓬蓬,占了一树,轻轻风拂,一种浓郁微甜的香味便透过窗户,充实到老屋的每个角落。”
“来去无阻的窗户,挡不住狂风斜雨,落叶也像槐花飞舞般东施效颦,却不惹人烦,雨水洗刷净微斜的水泥地面,落叶归起来做了柴火。”
看,就是这样,一种轻轻的叙述,一种淡淡的乡愁,在作者充满深情的叙述中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也给读者以感染。在散文《游龙烧花闹热年》中,作者那种有条不紊的叙事,那种从从容容的抒情,那种字里行间的喜欢、怀念,那种浓浓的“年”的味道,很容易让读者沉浸其中,产生强烈的共鸣。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的确是这样的――作者“投入”了多少情感,作者“打动”了自己多少,恐怕是一个作品成为佳作的基础。
读石建希先生作品小札3、作家对生活的精细体察决定作品的成败
有一句流行语,叫做“细节决定成败”。
细节,首先来源于生活。读书万卷,不如慢行千里。众所周知,闭门造车是文学、艺术创作的大忌。想当年,张大千离开西蜀,去到敦煌,前后呆了将近三年,最后才有了其暮年的“变法”,大放异彩,攀上艺术的高峰;著名作家周克芹、路遥、陈忠实,如果他们没有对生活真切的体验、深层的感悟、深入的思考,恐怕也不会有他们那些“许茂”、 “孙少平”、“白嘉轩”等人物传世。《聊斋志异·阿宝》篇所谓“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是也。
从这个角度而言,我很为建希高兴。建希这次的小说《离家还有一座山》,缘情体物,细致入微,确实可喜可贺。
这个小说就学书和老崔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物。学书是因过年思亲而回家,老崔是因年老而留守农村老家;学书因身无分文被赶下车,又饥又冻,四处寻找能果腹的东东;老崔孤独、寂寞,急切盼望儿孙回家团圆,却连家人的影儿也难见一个。在一个特定的的节点,两个特定的人物,在冷清寡淡的“年”味之中相遇。人物和情节,就这么简单。
但高明的作者却用一系列的细节,让小说变得内容充实,人物丰满,信息极大。
比如,学书被赶下汽车的时候:“司机立起来,手臂粗壮青筋暴起,长满黑乎乎的汗毛,对着学书一巴掌挥过来,滚,谁跟你是老乡?一年到头空脚撂手地回来,还老乡,看你这个屌文假武的样子,是不是在车上来偷钱的贼娃子哦?”这一段描写,既极具生活化,又有支撑情节发展的细节;司机那种凶神恶煞,让人过目难忘。可以说,这样的细节,决定了后面小说情节的发展。
再比如,小说的结尾:“老崔挣扎着起了床,头有些晕乎乎的,拉开院门,朦胧的光线,看见门洞下躺着一团影子,好像是一个人的影子,一动不动,老崔浑身一激灵,心里咚地一声巨响,直往下沉,身体也软了下去。”从情节而言,这是小说的高潮;从写作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个细节。就这么短短几句,学书和老崔人性中最柔软的部分,被展示得淋漓尽致,人物形象在瞬间得以升华。
小说中,这样真实、细致、可信的细节还很多。正是通过这样的细节,离乡背井打工的不易,农村田地的荒芜,留守老人的孤独无助,两个陌生人之间的那种防范、亲近、热情、信任……小说要表达的主题,也如同交响乐队奏出的重金属闷声,重重地叩击着读者的心扉,从而引起强烈的共鸣。一万字的短篇,能取得这样的效果,已经非常不错了。
读这个小说,我们能感觉建希是生活中的有心人;小说涉及到很多的民风、民俗很多,作者都写得自信而亲切。“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如果没有源于生活的观察、体验和感悟,如前所说,仅仅靠“闭门造车”,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忽然忆起《北京文学》2010年第2期,发表过梁晓声的一个中篇小说《回家》,写四个主要人物在成都因打黑出租车回雅安过年而偶然相遇。人性,在陌生的环境中,得到细致入微的解剖。我在想,建希这个短篇,与梁晓声的中篇真可谓异曲同工。
我常常想,不管我们从哪里来,不管我们是什么人,对于回家,大家都是一致的。亲人和桑梓,亲情和温暖,永远吸引着我们每一个人。不管我们写作的题材是什么,不管我们运用怎样的创作手段、创作方法,“家”永远是文学的永恒主题。文学意义的家园在哪里?是不是也“离家还有一座山”?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文艺工作者应该牢记,创作是自己的中心任务,作品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要静下心来、精益求精搞创作,把最好的精神食粮奉献给人民。”
愿以此和建希共勉!
读石建希先生作品小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