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的小主管

能到嘉宏机电厂上班，是意外的事。幸遇了现在的上司，一个头上爱抓两个小发髻的小Y头――小主管。

说心里话，我是带了些傲气来到厂子的。想想自己去年还在管着自家的家具厂，难不成现在做不好一个员工？（空杯心里真的很重要：就是要把自己心里的一切杂念倒空，仿佛一只空杯子，然后来面对一切陌生的人，陌生的事和陌生的环境。）

可我没做到，以为这一切很简单。

我的车间是线束组。当介绍人小姑子把我介绍给小主管时，她笑盈盈地跟我说，“学焊锡吧！”我站在焊锡组，看着员工每个工作台上都有一盏台灯，每个手里拿个小烙铁，想象白天都得开着台灯，我摇了摇头。

因为我记得小叔叔去年帮别人装LED灯时，因为灯带不够长，用过电烙铁和锡，当时小叔叔取的一台旧收音机里的电板，然后从上面巧取的锡。）

当时我觉得叔叔操作得很费劲，就觉得这太难了。（是我自己做事太主观，殊不知，自己能不能做，不动手尝试又怎能知道？就象想知道苹果的滋味，又不肯去尝，怎知它是否甘甜？）

所以，当小主管要我先学焊锡时，我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真的很蠢，我拒绝了一份尝试一份机会。本来焊锡要比线束省很多琐碎。）

“那你跟我来学最简单的吧，”主管跟我说。穿线，线指的是各种颜色小电线，要把他们查到各自插孔里，每个卡子孔数不一，穿的线最多一卡子穿九种颜色的电线。

跟小主管说话是要说普通话的，她说她是外地人，我们的话她说不来。（小主管说是最简单的，她对整个线束工艺，焊锡工艺烂熟于心。她说她都从事这个行业二十年了，那她现在又有多大？难道她没上学读书就出来工作？可她看起来那么年轻，漂亮，有活力。）

刚去那天，她教我时真是手把手。我认真地当起了学生。（她认真地教我左手如何握如卡子的角度，右手如何捏位电线的卡头部位，必须分凊电线头上是左还是右的卡头。我记得我刚看到的是一个小枝Y在右的，后来我知道，这种叫右线，得把小枝Y放在右边，再插进卡子里它的位置，放对的话，会听到里面“咔嚓”一声响，说明入槽了。想抜出来，就得用一种叫挑子的工具，从卡头的后背它的插孔里，把右边的小枝Y拨一下，再从前面把它拔出来，用挑子把小枝Y拨一拨，省得再放进去时卡不住。放不对位置的话就不会有响声。难道那么嘈杂的大车间里，自已总要听见那咔嚓声吗？no,事实上，根本不可能总听得清楚，只能凭感觉。为了找到感觉，我第一天去花了半天的工夫。殊不知，每个卡子九个孔，每个孔电线的颜色各不同，放对线放对槽，得要手熟练，即便装对，也并不是就结束了。）

别小看穿线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不难，可是要谈到产量就难了。工厂干活要的是产量。（所以要插得准，干得快，熟悉工序，是需要练的。）

殊不知，要熟悉这行就要有眼力劲儿。眼睛稍不留神就会把颜色看错。所以穿线时不能分神，甚至我开了个小差，想苑静这会在学校好好听课不？对不起，线准插错了，用挑子返工吧，要知道返工一个的时间比插几个的功夫都多，有时候拨不准，它就是不出来，所以常常急一身汗，更拔不么来。原来哪怕开一个小差，线准穿错。对于穿错的线要是想返工，还得再请这个叫挑子的专用工具来从卡子的背面挑一挑，再从正面把线拔出来，还得用挑子地线上的小卡头拨一拔，再插对位置的。）

别看说起来简单，可要坚持下来，要有产量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小主管看见我急得冒汗，说，别着急，慢慢来。好强的我会用袖子把汗插掉然后再低下头做事。心想，干家具时，封边机总无端地出故障，我甚至一夜不睡觉也得把它整好，不影响第二天的送货。仿佛主管的老公不安慰我，就知道数落我，我总是又累又气，一夜不睡，直到把它干完。）

能耐能耐是指有能力和耐心的。（我这样跟自己说，你是有能耐的人吗？）

即便我有能力学会，看有没有耐心坚持下去做出产量来。（幸好，小主管我一请教她，她总会抽空来指点我，要知道，她要管这一片，有多忙。可我有不会的，不问她又问谁？其他员工都在埋头干活，因为干这个是计件的，问谁，谁会耐心如主管讲解给我听呢？所以我常常看到主管，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主管心情好时，会说，你这么聪明还怕做不好这个？后来我才知道，这话不是夸我，她对别人也这么说过，甚至话里有责备的含义，我悟出的意思是，你做事是要用眼睛看，用脑子思考，看别人怎么做的，谁有空老来教你呢？）

工作几乎是坐着的。偶尔需要走动也是连跑带溜。因为要产量是不能浪费时间的。

所以，早上八点上班，可第二天我七点就到了，车间里就只有我的位置的灯没打开。再后来，我六点起，二十分钟到厂，指纹刷卡，车间里依然只有我位置是灯未开的。

天啦，难道她们天不亮就来厂里干活。再后来，五点我起床，把孩子起床的事交给老许，我不吃早饭，拼命开车，到厂里，刷指纹进去，到车间，有二三个位置空着。

天啦，我没辙了。总不能晚上十点到家吧？总不能半夜就起床吧？

为了把手练熟，多出产量，我已经顾不到孩子了。每天天微亮就出发，晚八点多才到家。（早晨披着晨露，晚上帶着星星回家。天啦，我这上的什么班？还要孩子不？还要吃早晚饭不？还要听课不？还要写简书不？）

谁偷了我的时间？

问题不仅仅在这，主管来检查，看基本上不出错了，就不教了，还有其他工序呢，她就轻描淡写，跟别人学，人怎么做你也怎么做。一言带过。

可真的还是出状况了。插好的线束是要穿进黑色的皮管里的。因为型号不同，皮管的粗细长短全都不同，是不能拿错的。

可皮管使用前是需要用30摄氏度的水烫一烫的。可是烧水的桶上是没有水温表的，又不准用手指去试。

那一次是前面的人刚用开的水烫头子的，刚把电源拔下，水温还挺高，我正好问了小主管用什么规格的皮管。

小主管告诉我了。我赶紧拿到水桶边，因为水桶边现在没人操作。

我一急，忘了水温的事，把皮管一把一把放在水里烫，烫了这头烫那头。

天啦，等都烫完才想起，人家烫好的管都圆鼓鼓的，直直的，我这怎么瘪的，还粘在一起？

抱到位置旁边，摊开让它晾干。结果，晾干还是这样。

我把穿好的电线要穿进去，可总是在瘪的地方堵住，这可怎么办？500根呢。我傻了眼，我的左前面坐的是一个烫了发的熟练工，我想请教她，并开口问她，她没空理我，说你问主管吧。

好不容易盼到主管的背影，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跟主管说了情况，我主要问她，烫瘪了的影响不影响产品的使用。她说没事，就是难穿线。

我心里有底了。想办法用手指把瘪的地方捏圆，每根如此，500根花去了我大半天的功夫。左手几个指得捏得生疼。

我心里满了自责，烦躁，还好，没让皮管报废，不然我别谈要工钱，还要拿出钱来赔偿呢。我看见左前方烫发的师傅在偷偷地笑我，我的心里好阴暗。

我真想，一气之下跑掉，不干了。可是，出差错的是我，遇到挫折就跑，这不符合我的个性。

更闹心的是前天的事。每天的品种都要换几个，每天分的料都不同，一开始我是干好后问主管要活，现在是主管分料都有我的一份，

说明我进步了。可以与老员工干一样的活。虽然我手不够熟炼，虽然还有被下一个工序焊锡组点名叫去返工的。我的工号是15号，我是3月13去厂里看看的，就在那学起来了，也算一天工。贴了我的标号的只有我自己返工。就是要找配线，要长短型号一致，我常常找不到配线又要去问主管。

前天是下午四点多才分料的。直到五点前才宣布周六曰放假的。

我分了跟老员工一样多的活。

原来周六是不放假的。我干到快六点，才干了二十分之三，我问主管，干不完的活能否留到周一来干？主管说不行。

我想我要是想干完，起码得到晚上十点，如果厂里有宿舍，这都不是个问题。可放假是不可以再来的。

我找主管退了一半的货。主管倒同意了，我的左前方的烫了发的师傅在骂我：知道自己做不完，就别贪多呢？又贪心又没本事做出来，咝……咝……

我的脸上在发烫，我的眼泪在眼里打转。我的心堵得荒，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

可我走的时候，发现有人跟前还摊了好多，一个热心的小Y头跟我说，其实可以第二天来完成，只要不按指纹卡，不吃厂里的饭，就不算上班……

原来还有这一招。怪不到人家分了多少活都不嫌多，甚至上批活没完，下一批料又有抢到位置上的了。

原来她们都是在抢钱啊？！！！

这一切，小主管是不会教我的。

我也不会打退堂鼓，等我也成了师傅时，也许为了时间，为了孩子，为了自家的事情，我去打辞职报告。

那时，我要走得开心，走得体面，走得合乎自己的人格。

谢谢小主管为我的付出，谢谢左前方烫了发的师傅，因为你的鞭策，刺激了我的自尊心。

谢谢嘉宏机电厂。谢谢小姑子。

（唐金秀，江苏兴化人，用心感悟，热爱生活，信仰执着，随行随写。13716630786微信手机号同步，愿意结识有缘的你，切磋文字，交流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