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快，孩子尿了，拿尿布。”
“妈，快，孩子拉粑粑了，拿湿巾。”
“妈，孩子的小屁屁红了，拿屁屁乐。”
王桂花被女儿喊的，东一头，西一下的差点撞在了墙上。
自从有了外孙女，王桂花忙得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个家，家里还有个老公。
“孩子都快满月了，你啥时候回来？我你不管行，可这家你也不要了？我马上得出去干活去了。”
王桂花家有两个闺女，这个是老大，嫁的是个从温州来省城打工的小伙，父母离的远，年纪大了根本来不了。
小女儿读完了研究生后留在了北京，对象有了，五一买的婚房，订的明年十一结婚。
王桂花的老公是个瓦匠，种完地就外出去干活。这一晃小苗都出齐了，家里又是鸡又是猪的，根本离不开身。
王桂花的老公常说一句话:闺女再好是外姓人，到老了，也指望不上。到啥时候都是钱好使，趁能走动爬动多挣些钱是正格的。等你老了不中用了，谁都白扯。
“咋的也得等孩子满了月，我才能回去。”
王桂花心里生老公的气:结婚眼看三十年了，因为自己生了俩闺女，常年的脸抽抽的跟裤裆似的，没个乐模样。闺女生孩子快满月了，他也没来一回。在她来时，只送她到了火车站。是路远了些，三百里，可想来，咋地不都来了，她知道他不愿意来的原因:闺女生了个丫头。
"行了，你要是不乐意回来，就永走别回这个家了。闺女家不用你了，你就在外面找个活干吧！咱家不用你管了。从明天开始，我一天杀一只鸡吃，吃不了的放冰箱里冻上。上工地之前我把猪再一折腾了，门上锁，走人。"
电话那头一连几句没好声的话，震得王桂花耳朵直嗡嗡。
"啥？你一天杀一只鸡吃？十五六只大母鸡你都要杀？猪才百十来斤你要卖？你能杀就杀，能卖就卖吧！少用这些吓唬我。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能挣着钱，就不回家了。你可记住了。"
王桂花一听，火冒三丈高，没好声的喊了几句，气得把电话挂了。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缺德鬼，杀我养的鸡吃不怕噎死你。
"妈，你看你这是干啥？不会好好和爸说话。每次你俩一说话，都和打仗似的，从年轻到现在一直这样。"
王桂花的声音惊动了在卧室陪宝宝睡觉的女儿，她下了地，推门来到了客厅。
女儿家楼小，一室一厅。自王桂花来，女婿睡了一个多月的沙发。
"你没听见他说要杀鸡吃吗？没有这些鸡，你做月子的鸡蛋上哪买去？能买也是喂饲料的。还、要把猪也卖了？更可气的叫我在外面挣钱，不让我回家了。净说那些话气我。这辈子从来对我没个好脸，我受够了。云，妈想好了，等你满月了，我就在这儿找份工作。大城市，应该有妈干的活，扫大街也行，不回家了。"
说心里话，王桂花还真有留在这儿找份工作的想法:自己一年年在家是不算太累，可也不闲手。风吹日晒，爬山越岭的侍候那几亩地，又是鸡又是鸭的天天的瞎忙活，看不到多少钱，还得看男人的脸过日子。
王桂花有打工这个想法不是一天半天了，可也只是想想，她怕自己真的留在城里打工把家扔了，村子里的人知道了一定会说闲话的，爱嚼舌根的那几个常年守在卖店麻将桌上的老娘们，肯定会说她:不正经，心走野了，在外面不知道和谁扯上了！
今天听了那个缺德爷们的电话，她狠下了心，决定要留在这儿打工。不管别人说啥，自己脚下的路怎么走自己说了算，脚正不怕鞋歪。家，她舍下了。他不能作吗？爱咋折腾咋折腾吧！得让他看看:离开了他，我照样能养活我自己。
"妈，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出去打工干啥？别听我爸说的那些个话，要不明天你就回去吧？孩子一天比一天省事了，楼里不像咱农村，不用抱柴火拎水的，我自己能行了。桂富下个月单位就能轻轻些了，下班回来他也能帮我搭把手。"
女儿知道老爸一个人在家不容易，平时一顿饭也没做过。妈妈在她没生之前就赶过来了，一晃一个多月了，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咋过来的。
"不回去，这回我下狠心了。你自己能做饭能照顾孩子，我走也放心了。从明天开始我出去找工作。"
王桂花的犟脾气上来了，九头驴拉不回来。
"妈……要不你也别上哪找活去了，给我看宝宝吧！等我出月子就去上班，我挣的工资分你一半。"
女儿产前也在售楼部工作，一个月下来业绩好能开七八千。
"你可别折腾了。孩子这么小了，我可带不了。等她上个六七个月了，你要上班，妈可以帮你带。妈能要你的钱吗？自从你上班挣钱了，妈没少花你的钱，穿的戴的差不多都是你买的。妈的话费都是你交的，你对妈的好妈知道。现在不行，宝宝太小了。"
王桂花心疼女儿，小两口过日子不容易，楼房虽小月月要还近三千块钱的房贷，还有车贷，加起来快四千了。女儿又休了产假，没了收入。光靠姑爷一个人挣的那万八千的，听起来不少，可这钱到手是真不经花，就她来这一个多月光买菜少说也得一两千。月月电费，水费，物业费，如果赶上一两个朋友结婚办事的，可能就成了月光族。
"妈，那就听你的吧！你这个年龄段，只能当月嫂或照顾大一点的孩子，还有就是侍候儿女不在身边的老人，包吃住的。月嫂必须有证，结业证，健康证。照看老人也得有健康证。等桂富这个周日休息，领你去检查一下身体，办个健康证吧！要找活在这附近找份照顾老人的活，侍候老人比看小孩容易，现在的孩子都是家里的小公主，小王子的，磕了碰了那还了得。"
女儿听出妈妈下了决心不回家了，也就不劝她了。
"现在当个保姆这么难？还得去医院做检查？办健康证？妈自己有没有病自己知道，不然能来侍候你月子，照顾宝宝吗？"
王桂花没想到当保姆还得有健康证。
"妈，咱有没有病是咱自己知道，可别人要想知道你健不健康，必须要有健康证。"
女儿又强调了一遍，这时宝宝醒了，在卧室里嘎嘎嘎的哭了几声。
"知道了。"
王桂花回了一声，赶紧小跑几步推门进了卧室。
"阿姨对不起！没碰着您吧？"
第二天，王桂花早早的起来做好了女儿吃的，月子饭:鸡蛋，小米粥，熬的五红汤，大枣，枸杞，红豆，花生米，红糖补气血的。还煮的羊肉冬瓜汤，下奶的。等女儿吃完了，她再做姑爷和她吃的，基本上都是馒头，花卷菠菜汤鸡蛋汤，紫菜蛋花汤，自己拌的小咸菜。王桂花一顿不吃咸菜都吃不下饭去。
姑爷吃完饭走了，她匆忙的洗刷完碗筷，地也没擦便下了楼。
她想早点出去，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招工用人的广告，如果有饭店招工她也想去，那地方不用这个证，那个证的。
也许是晚上想的事太多了，没太睡好，精神有些溜号。下到楼下没走多远，正想要往小区院门那拐，差点被一辆正在向后到的车撞上。
王桂花吓了一跳，正愣神的工夫，车门一开，半天才从车里下来一位身穿一件墨绿色连衣裙挺着个大肚子的女人。
"没……没事的。"
王桂花赶紧说了一句，脚往回退了一步。
"阿姨真对不起我今天有点着忙。"
大肚子女人满脸的歉意。
"没关系的，也怪我，着忙去买菜，没注意前面有车。"
王桂花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其实每天下楼出，她都十分注意，拐角处可能会有车出入，今天真的是满脑子都是出去找份工作，还有办健康证之类的事。
"阿姨，您也去买菜？要不坐我的车去吧？我也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女人真诚的说了一句。
王桂花有些吃惊:自从来到这儿，人与人之间似乎很少交流，对门见了面，顶多是相互打一声招呼。就是一栋楼里住的，见面说话的也很少。
王桂花女儿家住的小区里共有六栋楼，有高层二十层的，有小户型低层的。王桂花女儿家属于小户型的，这个女人家应该是在高层。
"不用了！谢谢！闺女看你的身子是不是好生了？"
王桂花没想到看上去有钱又有气质的这个女人，居然一点架子也没有，不由得问了一句。
"是的阿姨，预产期就这两天。我这不想去买点宝宝用的东西，平时太忙了。"
女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随后眼神里有略过一丝的不安。
"啊！那你出门可要小心点。不过也不要太紧张了，城市交通方便，医院离的也不远。"
王桂花看出她好像有点担心。
"知道了。阿姨那我走了，不耽误您了。"
女人说完冲王桂花笑了一下，转回身，走了两步，慢慢弯下腰，上了车。
"小心……"
王桂花挥了挥右手，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驶出了小区的大门。她也加紧了脚步向前走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王桂花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看到了几家饭店，学生食堂招工的广告，她想打电话联系了一下，后来想了想还是用手机拍下了这几个广告，决定回去和女儿商量一下。
"阿姨？您怎么也来这儿？"
正走着的王桂花眼前是一家水果蔬菜超市:眼看快中午了，上这家买点菜，坐公交车回去。王桂花的记性特别的好，自从到了这个城市的一角，她熟悉了周围十里以外的环境，拐角旮旯，各大超市，小型菜市场，几乎全都找到。今天来的这家超市还是第一次来，还过她发现了有通往女儿家小区的公交车。
当她推门刚进到了屋里，没想到和小区里遇见的大肚子女人碰了个正着，她手里拎着两大丝兜东西，正在往门口的收银台前来结帐。
"真巧，你也在这儿！我……不常来这儿。"
王桂花有些意外，忙回了一句。
"是的，阿姨，我每次都爱上这个超市。正好咱俩一起走，我等您一会儿。"
女人说话间，把两丝兜东西放在了收银台前。
"阿姨，您是咱小区的住户吗？我以前咋没看见过您？"
王桂花买好了几样蔬菜，付完了钱，和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女人上了车。
车子缓缓的行驶在车流涌动的马路上，女人边盯着前方边和王桂花唠起了家常。
"我不是这的住户，老家离这三百多里，是来侍候闺女月子的。"
"啊！那您一定很会看小宝宝了？"
女人的眼神一亮。脚下一踩刹车，前面出现了红灯。
"现在的孩子，不比早先。懂事早，心眼多。月子里都知道好坏脸。呵呵……"
王桂花说到孩子，开心的笑了几声。
"阿姨，您外孙满月了吗？"
红灯过了，车子慢慢启动了。
"快了，还有三天。"
王桂花有些担心，紧盯着前方的路面和不时出现交叉的路口。
"阿姨，那您马上要回老家了吧？"
女人开车的枝术很高，稳当又灵敏，眼睛直视着前方，在过有交叉路口时用眼角余光扫寻了一下，随即眼神又回到了正前方。
"我……不想回老家了，想……在这打工。"
王桂花犹豫了一下，觉得说留下来打工不丢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