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姨（五）

那时候的人啊，想法就那么质朴简单，可是又那么单纯美好。说到这里，董姨无限感慨。是啊，关于爱情的表达方式，也许沉默才是最诗意的语言。刹那间电光火石的交会让她怦然心动，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这种甜蜜却带着隐痛的感觉会一直如影随形，好似春天的风，让你会有不安，会有思念，猝不及防却又沉醉着迷。

董姨说，路阳去甘孜后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个人走在这冰冻的湖面上。只要走在这上面就不会觉得孤单，就仿佛他在身旁。她相信这湖面之下，也一定有鱼儿成双入对地快乐地悠游。爱情的滋味大概也就是这样吧，每一天都有思念藏在心底，每一天又都想在心底悄悄把思念写成诗。

路阳的心境亦是如此。他来信说如果你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思念竟是以公里为计量的长度单位。你想象不到北京到甘孜有多遥远。可是走多远，思念就有多远。他从北京先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到成都，然后再辗转至少十八个小时汽车从成都到康定，之后再从康定骑马，在山路上颠簸三天才抵达部队在甘孜的驻地。在肖路阳心里，这路其实也并不遥远，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隔着千山万水，在心的远景里，和他一样，彼此凝望。默契会缩短一切距离，这是多么美好和幸福的事。

冬天就这样在漫长的期待里悄然滑过，董姨清楚地记得那一年北京的迎春花是怎样悉数绽放，那一片清亮明媚的嫩黄，是关于那一段青春记忆的唯一注脚。

春节之后就一直没有接到过路阳的信，她猜想一定是因为部队工作太忙他没有时间去写。一天清晨，董姨出门上班，刚走到路口，一辆军用吉普忽然停在她身旁，路阳的爸爸从车上走了下来，董姨赶紧打招呼问肖叔叔你怎么来了。肖叔叔点头说孩子，和叔叔走一趟。到哪里啊。董姨好奇地问。和我回趟武汉。肖叔叔回答，董姨听了心下一沉，为什么啊，是路阳出什么事了吗。肖叔叔沉默地迟疑一下说路阳生病了，你去看看他。听到这句她的脑中瞬间空白，哦，那我和单位请假，还有，我要告诉我爸爸妈妈一声。不用啦，你爸爸妈妈和单位那边我都已经打好招呼，我们现在就走。肖叔叔的回答更像是命令，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