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有女名小鹤,是父母手中唯一的掌上明珠。虽已到了嫁人的年纪,由于父母太过疼爱,一心想给她找个赘婿。这也是媒人最犯难的事,但凡有家世背景的公子,绝不会接受入赘。可若是没有家世背景的人,钟员外又看不上。因此,并没有媒人上门牵桥搭线。
钟家父母也曾想过将女儿嫁出去,可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心里是千万般不舍。但小鹤从未担忧过这些,日日往茶园跑,采茶晾茶,乐在其中。只有下雨天的时候,才待在家中。
一日,小鹤在采茶时,路过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他上前问道:“姑娘,我能否用三两黄连换你一杯茶水喝?”他看起来渴极了,小鹤忙从旁倒了一杯新沏的茶水,他一饮而尽。小鹤又倒了一杯茶水,他缓缓饮下,随后从箱中拿出黄连要递给小鹤。小鹤笑道:“大夫,黄连太苦,我才不要呢!”那大夫一脸愁苦的说道:“我已喝了姑娘的两杯茶水,但身上没有银两,请姑娘勉强收下吧!黄连虽苦是良药,外敷内用皆可。”
小鹤疑惑问道:“大夫从何而来,怎会艰难至此?”他羞愧答道:“虽师从名医,奈何师娘视我如眼中钉,疑心我觊觎师门家财,于是乘师傅出远门,寻了个理由赶我出门。我一路行来,遇到的多是贫苦百姓多疾病,偶尔收几个铜钱买包子吃。”
小鹤看到他身上的衣服粘上了灰尘,还有破洞,鞋底也早已磨平了。叹道:“医者仁心,实属钦佩,但不该如此颠簸。”又说道:“我看大夫你年纪轻轻与我一般大,相逢即是有缘。我是此地员外郎的女儿,名唤小鹤,不知你如何称呼?”他答道:“师傅给我取名贯众,我是师傅收养的,便随师傅的姓氏,与师傅一同姓柳。”
“柳大夫,我家中也有开医馆,一直未寻到良医,眼看医馆要开不下去了。我相信柳大夫的医术和仁心,能否来当坐堂医?”小鹤问道。贯众有些惊讶,又感激道:“多谢姑娘信任,救我于困境,我一定尽我所能。”小鹤笑道:“那你先随我回家,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今日的小鹤回家特别早,钟家父母见女儿带回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本是有些生气,待问了前因后果,也夸赞他的仁慈。
小鹤为柳大夫找到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和一双牢固的鞋子。换了新衣裳后,柳大夫倒是书卷气十足,更像一个教书先生,小鹤看的有些入迷了。
自从柳大夫当了钟家医馆的坐堂医后,钟家医馆名声大起,人人夸赞柳大夫妙手回春,更称赞钟家医馆为贫寒人家义诊不收分文。
在闲暇时,小鹤会带着亲自做的茶点来给医馆的柳大夫和伙计们吃。柳大夫在那里给人诊脉,小鹤就坐在远处静静的望着他。这事传到了钟家夫妇耳中,两人高兴极了,自家姑娘终于有入眼的夫婿了。
在一个闲暇的午后,钟家夫妇来医馆找柳大夫谈话。钟老爷对他开口道:“贯儿,你的医术可真厉害,我听到左邻右舍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啊!”贯众答道:“多谢伯父与伯母的信任,把家中的医馆交给我打理,贯众一定不负所托。”
钟夫人看着这一表人才的儿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贯儿,你觉得小鹤怎么样?”贯众认真答道:“是一位聪颖心善的姑娘,伯父伯母有女如此,当真是福气。”钟夫人又急忙问道:“那你,是否钟意她呀?”他似乎受到了些惊吓,尽量用平稳的语气答道:“伯母许是误会了,我一向都是以礼相待小鹤姑娘的,并无半分非分之想。”听及至此,钟夫人有些失望了,还想再说些什么,钟老爷打断了她,借家中还有要事要处理,就拉着钟夫人离开了。
贯众送别了钟家夫妇之后,就心事重重的呆坐在椅子上,怎会没有非分之想呢?自相识起,他就希望能一直见到小鹤,每次她来,他都会在心中高兴许久。她在远处望着他时,他早已知晓,可他又该怎样回应她的情意。他是一个没有家没有亲人的孤儿,若不是她的帮助,他现在还在外颠簸。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姑娘。
傍晚,小鹤从茶园回来了,却听到了自家父母在为自己的事忧愁。钟夫人说:“老爷,小鹤好不容易才有个中意的儿郎,可今儿贯众也说了,对咋家女儿并无非分之想呀,这可怎么办?”钟老爷开口道:“实在不行,就将他绑来成亲,到时候,他不认也得认。”钟夫人急了,说道:“老爷,你这算是哪门子办法!”
门外,小鹤进来伤心的说道:“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为我如此操心。但是这都是女儿的错,柳大哥既然无意女儿,你们也别为难他了。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就让我一直这样下去吧,一辈子就这样也好。我有些累了,就先回房去了。”她转过身时,眼泪悄无声息的掉落了。钟家夫妇心疼的望着女儿的背影,终是没有跟上去,他们一向很尊重女儿。
饭菜都已备好,钟夫人差丫鬟去请小鹤来吃晚饭。丫鬟却急匆匆的回禀:“老爷,夫人,小姐不在房中,奴婢在府中寻不到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姐的。”钟老爷钟夫人瞬间慌了,忙让全府的下人在府中找小鹤。
“柳大夫,快开门呀!我家小姐不见了。”钟家的仆人边拍打门板,边大叫。贯众忙披好外衣,提了一个大灯笼,和仆从一起沿街找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他决定自己去找找。
夜晚的茶园,十分宁静。那是他初遇她的地方,他提着灯笼,走在满是黑暗的茶园中。他对着前方喊道:“小鹤姑娘,你在这里吗?”前方无声无息。他说道:“今日,钟伯父与钟伯母来医馆找我,与我说了些话,你是因为这件事而离家出走吗?”前方依旧无声无息。
他又说道:“其实,我还有话想与你说。小鹤,你在我穷困潦倒时,愿意帮助我,你是我的贵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想用三两黄连换你一杯茶水。其实,在我打算向你走去前,我已在远处犹豫了许久。我在想,那么好的姑娘,我多看几眼已是我的福分,怎能有别的想法。我翻了翻我的药箱,只剩下三两黄连,我就想着,能用这黄连换你一杯茶水喝,与你说三两句话,也算是相识了。我没想到,你会带我回家,会让我继续做医者,会给我做茶点吃,会在远处望着我。可是,我不敢奢求。我只是一个穷小子,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孤儿,我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可你,就是我的前程。”黑暗中的小鹤跑着冲向贯众,她开心的抱着他,他手中的灯笼被这突然冲出来的人儿撞掉了,他也终于鼓起勇气抱着她了。
三日后,他们成亲了。钟家父母欣慰自己的女儿有了这么好的归宿,小鹤如愿嫁给了心仪的儿郎,贯众娶到了他钟意的姑娘。
他真怕这只是一个梦,他怕梦醒了,自己还是一无所有。当他看到小鹤正望着他时,他用柔和的目光回应,他欣慰,这不是梦。
他们的日子过得十分安稳,直到一封信的到来。是贯众的师傅写的,信中说道他身染恶疾,恐时日不多。又遭偷盗者洗劫家中,钱财和药材都被抢走了,还打伤了他的儿子,无钱医治。望贯众能看在往日的师徒情分上,救救他的儿子。当贯众看完这封信,他想立马赶往师傅家。小鹤拦住了他,为他收拾了行囊与银两,吩咐了最得力的马夫送他。她对贯众说:“相公,若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一定要写信告诉我。师傅有难,你必定会全力救他和他的家人,但你也一定要保重自己。”贯众握着她的手说:“谢谢娘子体谅,你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小鹤依依不舍的看着贯众离开。
此一去,已有月余,他终于回来了,她在门口等待已久。她看着他,憔悴了许多,人也瘦了许多。她扶着他回房休息,他坐在床上迟迟不肯睡。这一月来,她让车夫送来了许多名贵的药材,那些药材对师傅与师兄的病情有很大的帮助。更是送来了许多银两,修缮了师傅的医馆,买好了医馆中所需的药材,让师傅一家回到了原来的日子,师娘也与他冰释前嫌。她真的为他做了好多事。
他握着她的手不放,她索性就与他一同躺在床上,陪着他一起睡。
后来,他们生了好几个孩子。钟家父母看着这几个孩子,喜上眉梢。他们也时常带着孩子们去看望师傅,师傅看着这几个孩子,也甚是喜爱。
还好,当年他鼓足了勇气与她相遇。能遇见她,是他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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