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人间 第二十九章 横来陨石（三）

刺猬人间 第二十九章 横来陨石（三）

　　梁茵曾有微醒过来。那时，她们已被绑置于漆暗一片的屋子里。

　　四面没有窗户，呼吸得肺裂般疼痛。她看看自己，绝望地发现，身上的校服，都已被撕烂破碎，下体的剧痛连带着粘稠液体，痛感一抽，一抽，逼近她的心喉。

　　女孩已然没有力气哭出眼泪，只能无助无望地，慢慢侧绻起自己颤巍的躯体。枯眸的对面，是姚暚赤裸着身体，被拴在浴室里头，她在向戴眼镜的男子悲恸地声声哭泣，眼瞳里，恐惧，气愤，不甘又绝望。

　　“不是说好，把她带来……就会放过我吗？！”

　　姚暚撕扯着她的哆嗦的声音，充满了急切与不解。

        突然，她瞥见了一角处醒来的梁茵。目光相对的那一瞬时刻，昔日的好友，俨同疏冷的陌生。

　　恍然……不可置信的出卖。

        落入圈套与恐惧并肩的梁茵，感受到了眼瞳周遭，正陷入在无边尽的黑渊之中。

　　那强壮的黑夹克男人，发现了梁茵的苏醒。他一声不响走了过来，眼睛瞪得极其狰狞。他揪起女孩的头发，便往外一甩。梁茵被重重地摔在了另一面墙边。她的几近破碎的心，被无尽的恐惧强占着，小声地呻吟。牙齿因哆嗦不止，嗑咬出了舌头的血。她费力地张口呼吸，全身上下，连空气也剧烈地抽搐疼痛。

　　男人挑起女孩的脸，下去又是狠厉的一掌。女孩的头被猛然撞在了墙面，意识再次模糊不清时，那披着人皮的禽兽，又开始了对她非人的凌辱……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意识里，经过一顿虚迷与痛乱的交混后，梁茵再次，微弱地醒来。她的目力所及之处，依旧是一场昏黑。

　　屋子里，再没有一丝声响，四面逼压的寂静。

　　却有一股，呛鼻的刺激气味覆旋于空气中。梁茵胆战心惊，一寸一寸地试图挪动身体。身下是糙刺的尘沙木板，动不了几下，便被吸入肺腔的气体尘霾呛咳，艰难，战栗不已。

　　女孩克制住胃酸里翻滚汹涌的恶心，一点点朝身后的浴室爬去。

        浴室里总算有一缕真正的光，是通过室墙边的一扇尘窗，卑脆而顽强地打进来。在那朦薄的光亮下，浴缸里，是浓红欲喷的鲜血，与福尔马林汇融一体的大海。

　　梁茵，瞪大那噙满泪水的双眼，看见失去灵魂的，姚暚的躯体，就安静地浮浸在那片死亡之海里。脸上，眸里没有了痛感，是一具，迷失的空壳。胃里的反感，极速窜升至胸腔，心中悚惧。她悲望无力地叫出一声，难受已久的胃物，便随着全部力量，在那一刻倾吐而出。

　　失去力气的梁茵瘫趴在地上，在永远沉睡的姚暚面前……

　　

　　

　　那天夜晚，两个女孩被犯罪团伙绑架至N市，一名被暴力侵犯，另一名因被有预谋地割去双肾，而导致死亡。

　　这就是真相。一把活生生的，摆置在我们最平常的砧板上的刀。出其不意，而刀光锋芒。对此，学校只能对外宣称为“绑架事件”，并极力封锁其余的消息。不久前，还为此展开了稳抚人心，安全防范教育的活动。

　　海译的来信里，告知晓言，犯罪团伙已被抓获，其中的利益链，涉及几所口碑甚佳的大医院，和若干无良医师者……

　　至于他和妹妹梁茵，一并办了退学手续。他们再不会回来了。

　　他和她，也就这样地离别了。像极当初，两人毫无征兆地相遇……

　　“……我自认从不是一个好哥哥。让小茵屡次挣扎在困境里，只能苦痛自救，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哥哥。面对我的妹妹，那愧疚的自责，似乎永远地翻不尽，我真的，要好好学习担起责任了。

　　晓言，你能感受到我有多痛心的，对吗？怎样去做一个更好，更合格的哥哥呢？这段日子，我常像你一样，将问题思索了千万遍，当付诸行动的时候，我必定，要去尽所能力的……

　　晓言，虽然我们相隔了两地。但在这下一秒便有可能，充满意外与危险的世界里，你我能相安无事，便已是最大欣慰了。”

　　她收起信件。黄昏笼罩的球场上，日后再也寻不见那抹带光的身影。早春的风里严冬未去，她缩在棉袄里的身躯，想起了梁茵，想起姚暚，凉瑟地颤栗。

　　你看这落阳，这夕风，夕风中吹落的花叶。你看这人群，看这世界。生命又摘下了一副面具，不得不使我们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