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早上醒来,感觉还是很累,浑身无力,头晕脑胀,好像仍处噩梦之中。是的,昨晚她又失眠了。睁开木然空洞没有神采的眼睛,她打量着她的四周,她的家。
摸摸身边,已然空空,丈夫不知何时已经起床。她抬起头,对面的墙壁上依旧挂着他们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他对她笑着,满眼都是柔情蜜意,而她一付小女人的娇羞,一脸的幸福甜蜜,那时他们都很年轻,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
恍惚间,婚纱照突然翻转,二人世界变成了三口之家,女儿不知不觉已经十六岁了,自己也从刚结婚的二十来岁不经意间走到了四十四。
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好像一切都还是昨天,人还是那个人,家还是那个家,可是一切都开始不一样了。
是的,她已经四十四岁了。时光把那个青春靓丽的林西偷走了,现在的她,还不算老,身材脸蛋也保养的很好,也还算美丽。远远看上去还有人当她是女孩子,只是与那些年轻的女孩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她已没有了当初的蓬勃的青春的气息,而且,眼角的鱼尾纹无情地出卖了她的真实年纪。
林西想,每个人都会长大成熟老去,生老病死,任谁也逃不脱上帝早已为人类定好的规则。自己也不例外,但她还是小觑了四十岁这个最让女人尴尬头痛又敏感的年纪。
首先她和丈夫的关系好像已经疏远了,以前的亲密无间,以前丈夫很疼她,处处为她着想,早饭不吃对身体害处大啦,熬夜对身体大脑多少种损害啦,还时不时给她一个惊喜,总之,以前的她是他手心里的宝。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不再关心了?或者她感受不到他的关心了?她想不起来了。
还有女儿小羽,那个曾经在她肚子里一点一点长大的胎儿,那个她一回到家就粘着她的小不点,那个听话乖巧的女儿哪里去了?
昨天星期天,女儿小羽回家来,因为内急,上厕所把手机落到了桌上。她上厕所从来是拿手机的,这次怎么忘了?手机一直在滴滴响,林西拿起了女儿的手机,QQ一条条消息跳入她的眼睛,她在同一个小男生谈恋爱,林西愤怒起来。
给你一部手机是让你学习,便于查找资料,你却用来谈恋爱,你才多大年纪,十六岁,林西顿时气得头大如斗,肚子鼓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真该给你点颜色看看。
待小羽回来,林西已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自己也知道这一段时间自己老是想发火,动不动就和丈夫吵架,其实都是很小的事情,过后想想也很不值得,但当时就是忍不住。
丈夫很聪明,几次之后,就有意躲着她,早出晚归,尽量不和她正面交锋,就连他从前最喜爱的床上运动也很久都没做了。
她想尽量委婉地问女儿这件事情,毕竟女儿正处在青春期。
可女儿回来看到她手中自己的手机,马上就去夺,“给我手机”。连妈都不叫,林西不由怒从心头起。给你手机,她“嗖”地将手机甩了出去,“啪”一声,手机飞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在地板上,屏碎裂开来。
小羽飞奔向手机,拾起来,向她大喊,“你赔我手机”!
“看看你干了写什么,你才多大年纪,就去谈恋爱?!”
“你偷看人的信息,你侵犯人的隐私权。”
林西已怒不可遏,她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小羽的脸上,女儿白皙的脸庞立时通红,五道修长的指痕清晰可见。
“你打我?!”小羽以难以置信的神情怒视林西,转身飞奔出门。林西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待反应过来,追出门去,已没了女儿踪迹。
她赶紧给丈夫打电话,语无伦次地告诉丈夫刚刚发生的情况。丈夫也有些吃惊,但他平静的告诉她,“我回家再说”,然后挂了电话。
林西惶恐不安地等待丈夫回家,女儿会去哪?她会不会去找她的小男朋友?或者去找她要好的同学?她要是去找她的小男朋友怎么办?
小孩子家,不知道天高地厚,万一发生那种事怎么办?她在网上经常看到现在很多少女早恋怀孕堕胎的事,这该怎么办?还有小羽如果遇上坏人怎么办?她的小羽可是个漂亮的花朵般的小姑娘啊……林西越想越害怕。
小羽会去找她的同学吗?小羽的同学都是谁?她这个当妈的怎么这么不关心女儿,连她的同学都不认识,她早应该趁着女儿生日请她的同学来家玩玩的,可……
她今天打了小羽,她竟然打了她唯一的宝贝女儿,她的眼前又出现小羽望着她的那难以置信的神情。
女儿长这么大,他们夫妻俩从没
动过她一指头,甚至连一句重话也没有说过她,她聪明好学,品学兼优,一直是他们的骄傲。
丈夫回家了,林西又把上午发生的情况说了一下,丈夫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这令她感到陌生和慌乱。
“快给她的老师打电话呀,问问她一般都和谁交往”?一语点醒梦中人,林西赶紧找小羽班主任的号码,还未找到,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您好,是林阿姨吗?我是小羽的同学苗苗,小羽现在在我家,她情绪不太稳定,现在不想回去,我怕您着急,先给您打个电话。您放心,我会劝她的。”林西一叠声地说着“谢谢你,苗苗,阿姨太谢谢你了,小羽拜托你啦。”
挂了电话,林西一阵激动,小羽没事就好,苗苗,多懂事的小姑娘啊,她晚一天一定要去登门致谢,她要请苗苗到家里做客。要是晚上还没有小羽的消息,她恐怕真会急疯的。
晚上,小羽回家了,丈夫陪着笑脸和稀泥,“小羽回来了,快点来吃饭吧,你妈妈专为你做了你爱吃的咖啡鸡翅。”
小羽一声不吭,谁也不理睬,旁若无人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小妮子,简直不知好歹,林西的怒气又在胸中升腾。
“你要向她道歉,这事首先是你不对,你不该打人”。丈夫劝她,“去吧,让她出来吃饭”。
林西感到窝气,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女儿,不就打了她一下吗,自己还要去向她道歉?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为了女儿好,为了自己好,为了这个家好,她必须与女儿和好,她决定去——道——歉。
她尽力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轻地走到女儿的房门前,轻轻地敲门,尽量让声音柔和,“小羽啊,小羽,妈妈今天做错了,原谅妈妈吧,妈妈保证以后决不再打你,妈妈在这里向你道歉,快点出来吃饭吧,乖。”
林西已经感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柔得滴出水来,可里面却没有一句回声。她真的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
许久,门开了,小羽走了出来,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来到了饭桌前,她对林西简直是形同陌路。丈夫又是和稀泥,小羽只闷头吃饭,林西梦游般来到桌前,连话也不想说了。
吃过饭,小羽站起来就回自己房间,连看她一眼都不看。
女儿还在气头上,不理就不理吧,等她气消了,好好和她谈谈。不管怎么说她回家了,平平安安的,自己的心就放进肚子里了。林西在心里安慰自己。
昨天就这样过去了,夜里林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天临明了才睡着,睡着了就做噩梦,在梦里她老是找不到她的小羽。
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林西下了床。这些日子以来,她老是失眠健忘。前两天上超市买东西,钱已经付过了,东西却忘拿了,直到走出了超市,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才想起自己忘拿了东西。赶紧回去,幸好东西还在。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
林西感到自己有些头重脚轻,她想自己应该去厨房吃点东西,这样人才会有精神。可她离开床没几步,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赶忙折了回来,拿起手机一看是弟弟林东打来的电话,按下接听键,林东急促的话语传来,“姐,你快过来吧,爸爸心脏病又犯了!我现在正在医院”。也不等林西回应,他就挂了电话。
林西身形晃了晃,又站稳了。是的,她要挺住,她还得去照顾老父亲。她放下手机,心里慌得不行。
父亲已经七十岁了,身体越来越差,自从去年患了心梗,就身上不敢离药,可病还是又犯了。
顾不上吃东西,林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奔父亲所在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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