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顾客

前几天，一位看上去将近六十岁的农民工师傅过来买箱子。他当时左挑右挑，最后选了一只特大号的箱子。选好之后，他站在旁边迟疑着不动，我想他肯定是想要让我给他便宜点。于是，主动对他说，“你定好了要要的话，我给你算最低价。”他有了点反应，将箱子提起来又看了看，我直接告诉他，“现在生意不好干，我们卖得都不贵。你现在拿的话，我给你再便宜点。”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满意，操着带外地口音的普通话对我说，“对，给我便宜点我就要了。”

我们谈好一个他能接受我也能出售给他的价钱后，他准备付钱。起先，我看他将外套脱下来，以为他嫌商场里面热。只见他将外套折好放到旁边柜台上，没有要掏手机支付的意思。他不慌不忙地又开始脱里面穿的迷彩马甲。我这时有点懵，心想，“这人好怪，我们一点不觉得热，他咋左一件右一件地脱衣服呢？”我停在旁边静静地看他接下来的动作。他慢悠悠地将马甲的里子那面翻出来，在靠近肩膀的位置上有一条横拉的长拉链。他将拉链拉开，手伸了进去，连同那只胳膊几乎都伸到口袋里面去了。好稀奇，那个拉链口袋居然有一只胳膊那么深！

等他的那只胳膊伸出来的时候，只见那只胳膊的手里多了一个卷成一团的白色塑料袋子。他将卷在一起的塑料袋一层一层地绕开。当快要全部绕开时，一沓卷在一起的钱，透过塑料袋露了出来。

我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这情景让我想起好多年前的顾客，她们为防止丢钱，到处在身上藏钱的种种样子。如今，支付方式的进步，早已经不见这样的人了。我逗他，“师傅你可真小心，这样弄可是丢不了钱。”他嘿嘿笑了笑，没吱声。我又问，“你们这是准备回家去呀？”他说，“我们想回去了，就是回不去。我们那边的yq很严重。”

他给了箱子钱后，又将先前那些动作重新做一遍，将衣服都穿好后，提起箱子就往外走。我将他叫住，他回过头来，显得有点吃惊。我说，“师傅你会使用吗？来我再告诉你一遍。”

我将使用方法一步一步告他一遍，并几次提醒他，“千万不要乱设密码，要不，打不开了，你可就麻烦了。”他当下“嗯、嗯”了几遍，随后就走了。

昨天中午，一位年轻点的女子提着一只箱子走来了。她操着和那个农民工男子同样的口音，叽里呱啦地和我说了几句，我一句都没听明白。看她那样子，我知道肯定是箱子有问题了。她比划着箱子锁子的位置，意思是打不开了。我一看，心里马上就清楚了，这箱子就是那天农民工男子买走的那只。

箱子里面装了满满的东西，提起来特别沉。我将箱子横放到凳子上，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开始给她解密码。当时心里面还有点不舒服，想着，“真是的，那天明明白白地告了半天，不让他乱动密码，偏要挑，真是没法。”

费了我好大功夫，才解开一只锁子的密码。记得那天，我曾问那师傅，想要设密码的话，我可以给他当场设好，省得他回家弄错。谁知道这个不听话的师傅，回到家自己鼓捣去了。

当我以同样的密码去开另一只锁子时，密码居然是错误的。我内心里竟然有些感慨，“这位农民工倒挺聪明的。藏钱地方特殊，设密码还晓得分开设，真是开了眼界了。”

不管咋样，总算给女人打开了箱子。我再次教她如何操作的方法。她似乎连普通话都听不懂，我用最简单的话告诉她，“开的时候推一下，关的时候按一下，只要记住这两步就可以了。”我一边给她示范，一边让她自己操作一遍。她学会以后，朝我用力地点着头，对我连说两句“谢谢、谢谢”。之后，她便推着箱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