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海星广场有烟花晚会。何大禹打算去看。
他在正月十四的晚上做的决定,为此还兴奋地失了眠。这不是他第一次看烟花,但是依然很期待,美好的事物谁不向往呢。
“记得带上被褥,晚上走不回去的话就睡路边吧。”
“准备半夜到家吧。”
“遭那罪干嘛?人怪多的!”
何大禹笑了笑,前年跨年那次倒是去了,不至于那么夸张但也累个半死,可他是真的想看啊,更何况现在快乐似乎没有这么廉价的获取方式了。
正月十五晚。八点开始烟花表演,何大禹六点就到了。
何大禹回想着第一次去看的时候,六点才从家出来,本打算坐公交过去。到路边一看,整条道路都堵满了车,一动不动,他咬了咬牙,愣是伴随着流动的人群走了两个小时走到了海星广场。到那正好烟火晚会开始,看了二十分钟,然后又走两个小时回家。那一晚,满街都是游走的人,如行尸走肉般穿行在街道上,在车辆间自顾自地穿梭,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人还以为是生化病毒突发呢。
到家后,脚踝的酸痛竟让他有点亢奋,尽管何大禹刚刚经历的是四小时的徒步加二十分钟转瞬即逝的烟火。
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让何大禹心里渐渐失望起来。
就像怕被更多的人看到一篇好文字一样,就像怕被更多的人听到一首好音乐一样。几个人喜欢,还有有人与之分享的喜悦,被大众争相喜欢,且有时候甚至都不懂它好在哪里、你到底是喜欢它什么,只是为了盲目跟风,或许就早已失去了喜欢的意义。
何大禹心里怕,他怕自己喜欢的东西逐渐变成大众广泛喜欢的,然后惨遭烂大街的噩运,他仍想保留着一方净土,不需要别人喜欢,他不会推荐给别人,也不会告诉别人。
广场上的人更多了,何大禹感觉自己不是那么的特殊了。
这感觉不太好。
阴霾的天气加了几分阴郁,海边的风吹得有点狠。今晚着实有点冷,何况还是等这么久。
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大禹一惊,回过了头,是一个女孩儿......嗯,女人。
“呃,我们认识吗?”何大禹一脸茫然。
“不认识。”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儿。那次跨年烟花晚会我见过你,那次你也是一个人。”
何大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和自己年龄相仿,脸上一颗美人痣,没有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其他什么,只是她穿的挺多,但仍然冻得瑟瑟发抖,却还保持着端庄优雅。
不得不说,是何大禹喜欢的类型。
“嗯,跨年的烟花我确实来看了。那次只是一个人来看的,这次才是真正的一个人。”何大禹笑了笑。
“这有什么区别吗?”她显然没搞明白。
“嗯,有点区别吧。你呢?也是一个人吗?”
“对,今年一个人来。”
何大禹刚想说什么,她却没给他机会,径直往下说。
“跨年的时候我和前男友一起来的,那次没有今天冷。”她说完,又冻得抖了一下。
“今天是挺冷的,哈。”何大禹打了个哈哈,显然他不知道这个场合他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失去的爱情,谁没有过呢?
何大禹总是天马行空的,时常有很多浪漫的想法。他想过在某次烟花晚会上求婚,他可以在前一天晚上偷偷潜入已摆放好烟花的大桥上,然后把整场表演最开头对连大市表白的“我爱连大”的后两个字给偷偷换掉。何大禹当然不知道怎么去更改烟花的轨迹,不过他觉得这难不倒自己。不过还有个最重要的事,他喜欢的女人名字笔画一定不能太多。
何大禹甚至想过死前找个信得过的兄弟,然后请他帮忙做一件事,在自己死后,将自己的骨灰和火药融合,用残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自己再为她放最后的一次烟火,再照亮她那娇美的面容,哪怕就一秒。
何大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也打了个哆嗦。
“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像烟火一样。”她说。
这话有点悲观消极,何大禹想反驳,或者说,安慰。
还没等他说话,她接着说:“马上开始了,一起看吧。”
“好。”何大禹随口答应着。
她也不看何大禹了,转头一直盯着桥的上空——烟火表演的区域。
还好,烟花开始了,人群开始欢呼,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氛围。
何大禹看向她,她依旧面无表情。
天还是有点冷,但人们都兴致勃勃地拿起手机录烟花,一动不动的,一点都没有冻手的意思。
何大禹看到那些负责安保的特警,一个向内一个向外交替地站成一排,那些背对烟花的特警让他想起了球场边背对赛场的保安。
他看到不远处有对情侣,一开始还手挽着手,不知道怎么了,女的突然蹲了下去,用手捂着肚子,过一会儿自己起身走了。男的却一直在看烟花,连身边人走了都不知不觉。
他看到前边的一个大叔,端个手机一直录烟花挺辛苦的,但是却忘记按录制键。
何大禹笑了笑,想分享给她,转头看她,她还是面无表情,一直专注地看烟花,像是冻成一座雕塑一样。
他收住了笑,也跟着观赏起烟花。
烟花还是那么地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阴霾的天。
烟花结束了,何大禹看向她,她眨了眨眼,好像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你不是说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像烟火一样吗?怎么还想着来看?不是越看越伤感吗?”两人边往外走着,何大禹迫不及待地问,问完有点后悔了,这么着急不是自己的性格啊。
“至少它曾经美好过,不是吗?”她似乎并没介意那么多。
“可以加个微信吗?”说完何大禹又后悔了。
“我们都只是世间的一瞬烟火。”
何大禹还想说什么,但她显然没给他机会。
“下次有烟花的时候,老地方,不见不散。”她难得一见地笑了笑。
“那......好吧。”何大禹也回了个笑,笑得有点尴尬。
看着街上的人山人海,何大禹有点恍惚,好像在看完第一次烟花晚会之后他一直都没走出去。或者说,他一直在离开海星广场往回家的路上走,走了十几分钟,而时间已经过了十三个半月。时间走的可真快啊,何大禹不禁在心中感慨。
“你家离得远吗?”回过神的何大禹转头问她。
但她无影无踪。
何大禹环顾四周,也没找到她。这么多的人,管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呢,走丢了就是错过了,上哪找去呢?
“我们都只是世间的一瞬烟火。”他又想起了她说的那句话,不免得有些伤感,叹了口气继续走。
异梦人易寻,同路人难求。
从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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