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特露德》摘抄
1.倘若我从表面上观察自己的生活之路,我似乎并不特别幸福。然而我尽管犯过许多错误,却也谈不上特别不幸。说到底,追究何谓幸福,何谓不幸,实在是愚蠢透顶,因为我常常感到,我对自己生活中不幸日子的眷念远远超过了那些快活的日子。
2.也许一个人命中注定必须自觉地接受不可避免的事,必须备尝甜酸苦辣,必须克服潜藏于外表下的内在的、真正的、非偶然性的命运,这么说来我的生活实在是既不穷也不坏。大概我的外在命运也就和多数人一样,是不可避免地由上帝安排的,这样我的内在命运实在也是我自己的作品,我所获得的乐趣和苦恼全都得由我自己负责。
3.自己看待生活和人们不能过于简单,憎恨和热爱、尊敬和轻蔑要永远相结合,不能加以分隔和对立,尽管往往是被分开的和有区别的。
4.人应该按他的本来面目说话和行动。
5.是的,是的,人和人不同。有人说老实话却惹得另一人大发脾气,可是又有人受不了空话。
6.我曾经努力想当一个好教师,可是办不到。这必然是天生的。于是我辞职了,从此我也就无病无灾了。
7.您是一只胆小的兔子,不让您经常碰点钉子,您是绝不会干出什么成绩来的。机会来啦,您蹒跚着往前走吧!用不着害怕,您的前任并没有多少才能。
8.我就是这么奇怪,我进入了新生活的行列,愿望也实现了,却时时还怀着隐隐的、好似隔着一重薄雾似的怀旧之情,奇怪地思念那种孤独、沉闷、空虚的日子。
9.难道这真的是爱情吗?我看所有这些为情欲淹没的人,被暴风雨吹得东摇西晃,不知要飘向何处,今天贪求不已,明天又餍足得恶心,暧昧地相爱,又残暴地分手,没有稳定的意旨,没有欢快的爱情,女人们被吸引、受侮辱、遭殴打,最后被抛弃,却仍然像忠心的狗一般追随着他,遭受着妒忌和被爱情遗弃的折磨。
10.现在倘若有人问我,爱情是什么,我自信是很清楚的,我会回答说:“就是玄之又玄和熊熊燃烧的东西。”
11.倘若她不是全部地、永远地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那么我的生命便是空虚的,一切好意、温柔和亲密对我是毫无意义的。
12.青年时期是人生最艰难的时期,老年人大都比年轻人更为开朗和满足。
13.生活里有很多快乐,也有很多痛苦,因为他们只为自己生活。对于他们,每一个希望和想法都是重要的,他们尽情享受每一种欢乐,可是也同时尝着每一种痛苦,而其中有些人,他们看到自己的愿望不可能实现,便立刻捐弃了自己的生命。这就是青春年少。
14.青年人贪玩,老年人爱工作。
15.没有人是为了要孩子而结婚的,可是当他有了孩子,孩子们便能改变他,最后他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孩子们。
16.青年人都很喜欢谈论死的问题,实际上很少考虑到死。老年人则恰恰相反。年轻人想的是如何永远活下去,因此一切愿望和考虑总是围绕着自己转。而老年人则认为 ,结局就在前头,一个人为自己钻营,到头来终归是一场空,其结果是一无所有。因而他追求另一种永恒和信仰,他不愿意自己仅仅像一条虫似的活着。
17.一个人为他人而活,要比他只为自己而活要幸福些。
18.倘若你找不到自己合意的、喜欢的女人,那也并不是一切都完了。
19.我们完全是为爱情而结婚的。但是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一年或者两年,后来就中止了爱情,最后甚至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是建立了家庭,便要操心其他东西。
20.年轻人出于利已主义和独立的感情,他们会由于一个未遂的愿望而轻易捐生;但是谁会想到他的生命是和别的许多人的生活连在一起的呢,这些人是不允许他按照自己的欲望走得这么远的。
21.我的生活既贫乏又艰难,而别人却认为我――有时候我自己也这么认为――过得既丰富又美好。人生在我看来像是深沉而悲哀的黑夜,倘若不是这里那里总有闪电的亮光,那简直就不堪忍受了。
22.黑暗是绝望的昏黑,是日常生活可怕的循环。人为什么要每天起床,吃饭,喝水,然后又再度躺下来呢?孩子、野人、健康的年轻人,还有种种动物,都在这种乏味的事物和活动的循环中痛苦万分。谁也不会有这种思想,会去反对每天早晨起床、吃饭、喝水,相反,他从中得到满足,并不愿意有所改变。
23.人们从双亲处获得的爱远远超过他所能偿还的。
24.您必须到乡下去,要干重活,不吃肉食。不过我估计,还有其他原因,您患的是忧郁症。
25.是的,你是病了,您患了一种时髦病,人们每天都可以碰到生这种病的聪明人。医生们对此简直毫无办法。这种情况是一种神经错乱变来的,人们也可以称之为个人主义或是假想的孤独感。您自以为孤独,没有人和您有关联,没有人了解你。
26.对于一个曾经患过病的人来说,几次失望经历就足以使他相信,在他和其他人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至多也只是互相误解而已,于是这个人就变得绝对孤独,对其他人不能真正理解,和他们不存在共同的东西,并且毫无关系。
27.您得下功夫学会遇事先想到别人,然后再想着自己!这是恢复健康的独一无二的道路。
28.您必须学会爱其他任何人,把他人的幸福看得比您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29. 活着要为了别人,不要把自己看太重。
30. 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的命运而伸出手去,这是愚蠢而危险的。
31. 人们可能挣钱,也可能争得荣誉和勋章,但是不能够争得幸福或者不幸,既不能为自己也不能为别人去争得。人们只能接受已经降临的事情,当然接受的方法可以完全各不相同。
32. 一切人们为之费尽心机而不能达到的事情,却时常出乎意料地自己降临了。
33. 一个正派的艺术家往往一辈子都是不幸的。当他饥饿不堪地打开自己的口袋时,里面总是只有晶莹的珍珠。
34. 爱情总是徒劳无益,而那些自以为相处得很好的人,却让自己的命运附属于另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不可理解的命运,而且心甘情愿地想用自己的命运去帮助别人,想要彼此接近,却又像在毫无意义的恐怖的噩梦里一样不可能接近。
35. 生活最不怜惜它最美丽的孩子们,往往让这些最最体面的人陷于使他们灭亡的爱情之中。
36. 正如佛教徒务基督教徒所说的,这个世界既丑恶又贫瘠。因此人们必须在肉体上清苦修行,放弃一切享受,我相信人们由此便能获得完全的满足。禁欲主义者并不像人们设想的那样,过着极艰苦的生活。也许,这个世界和人们的生活本来是又美好又合理的,因而人们只要参与生活,然后再静静也死去就行,因为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37. 人们可以冷眼旁观他们的愚蠢,可以对他们加以嘲笑,或者给予同情,但是必须听任他们走自己的路。
38. 到末了,每个人总是自己独自行动,不再和任何人有关系,从一个人之死,便可以看清这一点。人们为他啼哭,为他伤心,人们悼念他一天、甚至一年,然而死者终于还是消失了、离开了,在棺材里人人都一律平等,不论是一个流浪汉,还是一个不知名的手艺人。
39. 人们常常忧心忡忡,人们觉察到自己的愿望并无价值,因为世上万物都各自走着自己的道路,丝毫也不理会人们的愿望。
40.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灵魂,不会和其他人的灵魂相混淆。
41. 一个父亲能够把他的鼻子、眼睛,甚至是智力遗传给他的孩子,却不能遗传灵魂。每个人的灵魂都是新的。
42. 真正的教育是不寻求任何目标的教育,如同任何寻求完美的努力,其意义就在努力本身。
43. 对于一个善于读书的人来说,阅读一本好书好似去结识一个陌生人的品性和思想方式,试着去了解他,让他成为自己的朋友。
44. 书本要被静静地读,认真地享受,还要被爱。
45. 我们读书是为了能够更成熟、更清醒地把握住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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