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出租车奥拓很小,市民们戏谑的称之为拓儿车。
钱惜儿紧贴着我坐,胳膊挎着我的胳膊,生怕我会跑似的。我索性由她,心里未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进入病房,映入我眼帘的是病房里有张病床,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人,双目禁闭,面色苍白。旁边坐着一个老头,正是钱惜儿的爷爷钱志富,满面愁容。
“爷爷,你看哪个来喽。”钱惜儿打着招呼。
钱志富连忙站起,疑惑的打量着我,突然恍然大悟,苦笑道:“小兄弟,你怎么来了。”
“钱老爷子,您老好,我听说钱叔叔病了,来看看他。”
“莫假打了,快来看看我老汉!”钱惜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我。
我尴尬的摇摇头,仔细打量着那中年人——钱惜儿的父亲钱坤。
“那枚镜子呢?”我问钱惜儿。
“在这。”钱志富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块红布包,递给我。
“你把门关上,不要让人进来。”我边打开红布边吩咐钱惜儿。
青铜镜背面有双龙戏珠的图案,十分生动。旁边写着两行字:成都龚家青铜照子。我默念咒语,左眼一阵清凉,灵眼顿开。
那镜子里一团黑气缭绕,隐约见一女子,披头散发,面色苍白。我吃了一惊,难道钱惜儿骗我,这冤魂分明还在。
我用意念尝试和她沟通:“我见得到你,你也见得到我,我们谈谈吧。”
“你是何人?怎么能和我说话?”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是一缕冤魂,被人封印起来,不得轮回,但你不该惊扰生人!”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只知道他把我从我的主人身边带走了,我要他偿命!”那女子恨恨的说着。
“你的主人是谁?”
“我的主人是……主人就是主人,我只晓得我要守在他身边,谁也不能把我带走。”
这魂魄不全,我突然想起了《巫咸经》里有前辈记载,人有三魂七魄,人若魂魄不全,则如行尸走肉,或智力痴呆。这女子的魂魄有可能被人剥离了一部分封印起来了。
我收起意念,掀起被子看钱坤的脖子,果然有一个黑黑的手印。钱坤的鼻子里插着吸氧管,昏沉沉的睡着。
我回头看了看钱惜儿,有些生气的说:“你撒谎,根本就没有什么道长来驱鬼是吧!”
钱惜儿脸色通红,窘迫的低下头,小声的说:“我骗了你,怕你不敢来。”
钱志富人看成精,看我如此说话,知道我看出了些名堂,赶紧对我说:“小兄弟,您看出什么啦?我儿子他……”话音未落,声音已经哽咽。
“老爷子,您别难过,我在想办法!”看他偌大的年纪,我也顾不得生气了。
“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钱志富眼睛瞟了钱惜儿一眼。
“我错了,你莫生气嘛,求你啦,救救我老汉!”钱惜儿很乖巧的低声细语。
我顿时没了脾气,对钱志富说:“老爷子,您去买一束香,七根白蜡烛。”
“我呢,你要我做什么?”钱惜儿怯怯的问。
“你去门口饭馆去求一碗米饭,记住,不要买,去要!再去找一个属虎的的小男孩,要他一碗尿。”
“啊,我,我和爷爷换换行不?”钱惜儿眉头一皱。
“不行,快点去。”我直接拒绝。
两人走后,我翻看着《巫咸经》,打发时间。
半个小时,钱志富气喘吁吁的回来,他的东西好买。
再过了半个小时,钱惜儿才回来,脸色很不好看,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米饭,一个矿泉水瓶里装着小孩子的尿。
我把床头柜挪到病房中间,将铜镜放在柜子上,然后将七根蜡烛点着,滴着蜡水,围着铜镜粘住。然后将抽三根香插在米饭碗里点着。
“你们把门锁住,关灯,在旁边不要出声,切记切记!”我嘱咐他们俩。
灯关上了,只剩下烛光摇曳,钱惜儿有些紧张,但仍强做镇定,拉着钱志富的胳膊。
我凝神静气,口中默念通灵咒,手中在铜镜周围迅速布置了一个法阵结界。然后咬破舌尖,用手指蘸了点血,涂在铜镜上,沉声说了声“破!”那铜镜上已经残破的封印顿时破裂,一股黑气缓缓飘出来,被蜡烛围住,不能逸出。
片刻间,一个模糊的身影露出来,耳边听的钱惜儿惊呼一声。我没有理会她,闭上眼睛用意念和那残魂沟通。
“你的魂魄不全,是因为有人在你活着的时候剥离了你的魂魄,然后封印在这个铜镜里,让你不得轮回,现在我把封印解除了,送你去六道轮回,你的主人早就魂消魄散,转入轮回了,你不过是一缕执念而已。”
“我不相信你的话,我要守着我的主人!”那女子回应我。
“哼,我本可以直接让你灰飞烟灭,念你是别人封印的,实属可怜,才特意告诉你,让你解脱轮回的。不信你试试看。”我默念咒语,手指朝她身影上一点,那身影惊恐的躲闪,厉声尖叫。
“我给你超脱,转入轮回吧,来世你智力有所损伤,也罢,我给你些造化吧。”我开始默念往生咒,她不再反抗,执念一消,身影渐渐模糊,黑气也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我用手指在地上划着,口中默念请鬼咒,不多时有个声音传来:“何人唤我?”周围顿时一阵阴冷。
我左眼扫去,空中有个身着白衣的瘦高个,舌头伸的老长,头戴一顶高帽子,上面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大字,是白无常谢必安。我在书里看过他的记载。
我用意念对他说:“谢七爷,这女子是一缕执念,魂魄被人剥离不全,我今日超脱她,请给她安排个富贵人家投生。多谢,回头我有酬谢!”
那谢必安似笑非笑,过了一会我意念里传来他的声音:“还有给鬼打欠条的,糊弄鬼的事情,亏你想的出来。且记得我这个人情,她的后世我会安排的。”
阴冷的气息顿时消失,他走了,我松了口气。
虽然是一缕残念,但上天我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想赶尽杀绝,超脱她,也是功德一件。只是,欠下了个鬼情,刚才在地上画的符,就是给鬼打的欠条。
人情难还,鬼情,我敢糊弄鬼么。我赶紧对钱志富说:“老爷子,赶紧去买点纸钱元宝,我要还债!”
“买多少?”钱志富倒不含糊。
“你能拿多少就买多少吧。”我随口说道。
好在医院附近一般都有几家专门卖纸钱的,不多时,钱志富就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子回来了。
我赶紧在纸钱上画上符咒,吩咐钱惜儿拿个搪瓷脸盆,在房间里烧了起来。
我默念通鬼咒,用意念说:“谢七爷,我给你打的欠条我收回啦,多余的钱您老人家就分给其他鬼差吧。我记得您的人情!”
纸钱的灰烬扶摇直上,然后缓缓落下,我松了口气。
“罗洛,你没事吧?”钱惜儿轻声的问我。
我没有理她,这女娃,真是个麻烦!
待纸钱烧完,钱志富眼睛熏的通红,也顾不得身上的灰烬,急切的问我:“罗,罗大师,你看下一步干嘛?”
“别,别,您还是叫我小罗吧。我可不敢称大师!”我急忙摆手。
我来到病床前,钱坤的脸色红润了些。
我拿起根香,点燃起来,在钱坤的脖子周围点点划划,默念起驱邪咒。
《巫咸经》对招魂驱鬼最外行,用一位前辈的话说,巫教大拿们都是直接上天与神见面,下地与鬼打交道,挥手就可以摄取天地之力的,再没落破败,驱鬼破邪也是足够了。
这个残魂按照道理没什么害人的本事,只不过被人活的时候生生剥离了神魂,故而执念被困铜镜今千年,因此有了诅咒的力量。
我念了咒语,也画了符咒,应该没问题了。果然,黑手印渐渐变淡。
我心里也是一阵得意,毕竟自己第一次运用实践,就超脱了残魂,还招来了白无常谢必安,还能安排那残魂执念托生到好人家,现在又破除了诅咒,可谓是旗开得胜,初战告捷。
《巫咸经》里有太多秘密,我一定要好好去研究一番。
“钱惜儿,你过来!”我看了一眼旁边瞪大眼睛的她,不客气的说道。
“你刚才真的把那…那鬼送走了?刚才好冷啊,像进了冰窖一样。”钱惜儿看我的眼神,有些害怕,也有些敬畏。
“现在轮到你做事啦,别光站着看热闹啦!”我没好气的说。
“我能干什么呀。”她嘟哝着,还是来到了病床前。
“爷爷快来,爸爸脖子上的黑手印没有啦!”她一阵惊呼。
钱志富赶紧过来,抹了抹眼睛,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没完全好呢,你把那碗米端来,把童子尿倒进入拌匀,然后用毛巾包住,擦你爸爸的脖子!”我指使着她。
她乖巧的很,也不嫌弃小孩子的尿,竟然用手直接把饭拌好,用毛巾包住,仔细的擦了起来。
我点了点头,这丫头虽然泼辣又刁蛮,但孝心可嘉,能够不嫌弃脏,也是个好女孩。
钱惜儿擦的很仔细,不多会,那已经变淡的手印彻底消失了。
“去把米饭倒了吧,直接倒到马桶里冲走!”我看她这样孝顺,话语也温和了些。
等她回倒房间,我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了过来。
“你干啥子,放开我的手,你个瓜娃子!”她一下子脸变的通红。
“不要动。”我严肃的说。
“你的手占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过你年轻,没事的,我帮你化解它。”我解释一下,有些心虚,怕她和老爷子误会我耍流氓。
没想到她一脸的惊慌,乖乖的任凭我拉住她的手。
我没有骗她。我默念起洁净咒,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她手上画着符咒。
“好啦,你的手没事了,明天你再看看,还会更白嫩!”我松了了她的手。
“明天我看看,要是不更白嫩,看我怎么收拾你。”她马上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恢复之前那样的泼辣。
我没有理她,双手在钱坤的头上按摩了一番,又念了一番安神咒,然后右手按在他头顶,低声喝道:“醒!”
钱坤缓缓的睁开眼睛,颜色变得红润,用手拔了鼻子上的吸氧管,诧异的看着我说:“你是谁?”
从医院走出来,已是深夜,我踌躇着,该怎么过夜呢,学校的宿舍已经上锁了。
钱惜儿跟在我后面,拧着我的胳膊,恨恨的说:“你个瓜娃子,故意报复我么,让我像个哈儿一样去大街上到处拦带男孩的家长。还问人家是不是属马,还问人家小孩子要尿,羞死我啦!”
我扑哧一笑,你也有今天。
“瓜娃子,今天就住我家吧,你学校也回不去了。”她嘴巴凑到我耳边,娇声的说,吹气如兰,我耳朵痒痒的。
“这样不好吧,我们还不熟悉,就住一起啊!”我有些尴尬。
“瓜娃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让你住爷爷的房间,他不回去睡了!”她狠狠的敲了我脑门一下。
“哎哟!”我疼的直叫。
“给你商量个事,”她忸怩起来:“你的手能让我的脸也变的更白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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