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ggy——阿文

        呱呱坠地后的第五天，睁开眼睛后眼前是一个“白色”的老头。第二个看到的，WTF！那竖着耳朵瞪着我的是啥！好吓人呐！牠似乎看到我看牠，然后“汪”的声，我让吓哭了。然后一个和蔼的老人赶牠出去了。后来，他是我最爱的人，没有之一。不过我要说的，是被赶出去那位。
        一岁时因为先天问题，路都还不会走。那“白色”老头说，能活下来，是奇迹。几乎时刻有人盯着我，怕我夭折，可那天偏偏没有。我睡觉没老实过，从床上翻了下来，折了条手臂，脑袋也摔破掉，流着血。天！人生结束？可没法子，晕过去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听爷爷说，看着牠叼着我跑出门时，还以为是牠弄伤我，踢了牠一脚呢！而爷爷告诉我是牠救了我的命，那时候，牠已经不在了。
        牠叫阿文，别问我牠那种凶神恶煞的大狼狗为什么会有这种名字。牠是和爷爷一起退役的军犬，和爷爷战友两年，立过功，也负过伤。我知道牠左后大腿上有一道十多公分的疤，很丑，超级丑。
        快三岁的时候，我勉强算是身体虚弱的正常人，也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孪生妹妹。不过正好，可以一起去上幼儿园。原本上下学都是爷爷接送的，但是有一天下车后没看到爷爷，倒是听到阿文的叫声。牠跑到我俩跟前，扬着尾巴，瞪着我俩。我并不想说当时我怂得钻到妹妹身后去了。牠似乎不解，就侧了头盯着我，“呜”了一声。好丑，但我被逗笑了。那天回家路上，算是开始和牠熟了起来。从那以后，或牠自己，或者和爷爷一起。来接我俩的话，牠一定会到，无论风雨晴天。说真的，牠蹲坐在山脚路边的样子很威风很霸气，很帅，帅的我现在想起来会流眼泪。
        阿文其实不凶，一点也不。那时还小，觉得牠是和马一样的，因为都是四条腿走路，是可以骑的。于是就骑在牠身上，一只手扶着牠硬邦邦的背，另一只手招呼着妹妹，却扭头看到黑着脸走过来的爷爷，然后我和妹妹被关进了杂物间。那屋的门是实木的，当时羸弱的我推不动。里面很黑，没一会，妹妹哭了，我本不想哭却也跟着哭了。然后，那边妹妹刚抹下眼泪，这边阿文推门而入，盯着我俩，摆侧了头，“呜”了一声。我被逗笑了，妹妹也不哭了。不过，为什么这次丑得，很可爱呢？后来提起往事，爷爷跟我说，牠是一只伟大的军犬，牠救过很多人的命，也包括我的，我不能那样侮辱牠。
        是有过一段时间很疏远牠的。那一年升小学，欺负新生似乎是历年高年级生的惯例了。第三天下午，两个学长“请”我去买冰棍。我不去，因为他们不给我钱。总之，最后妹妹是想揍那个胖冬瓜的，被我抢先了。怎么可能打得过，三两下被制住了，扭头想让妹妹跑开时，却被扑上来的阿文惊到了。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那个混球在那边抱着手臂，惨叫不已。然后又看到阿文把嘴里的衣服片和一块带血的，肉？吐出来。盯着我，歪着头，“呜”了一声。我却心头一颤，拉着也惊到妹妹逃掉了。对啊，是逃掉了，牠帮了我，我丢下牠。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见牠跑过来就躲开的。直到那天，我是在庭院里打木桩的，阿文拖着妹妹跑了进来，看到我就倒在地上。我愣了，然后“哇”得直接大哭。爷爷闻声赶到，我抹着眼泪跟爷爷抱着妹妹和阿文进了药房。后来“白色”老头也来了，妹妹很快醒了，一言不发。阿文那边只见爷爷不紧不慢地配着什么药，却一脑门的汗，好像还不止汗。我拉拉“白色”老头的衣服，问“辰爷爷，佳儿怎么了？”他告诉我，是毒蛇，好在毒性不强。“那阿文呢？”我又问，他说也是，然后就不说话了。大概两分钟，爷爷把药给阿文喂下。
        毕竟曾是军犬，体格健壮。阿文醒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妹妹忽然哭起来。牠趴在药台上，嘴里“呜呜”着把头往妹妹身上蹭，妹妹就抱着牠的脑袋哭。我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干脆躺下看着，然后睡着了。梦里，阿文侧了头，盯着我，“呜”了一声，真的好丑。
        八岁的我，不在家乡上学了。那年春天，繁花似锦的四月，爷爷突然叫小姨带我回家。我带着思念和一丝茫然回到家，进门就看到妹妹在哭，然后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我说为什么是舅舅来接的我，我说我怎么都没听到阿文的声音。原来，是我回来晚了，再也听不到了。爷爷说，阿文体格健壮，退役后生活也好，对于狗来说，牠算寿星了，可还是不能和人比啊！是啊，不能，可是牠退役后本可以过安乐的生活，却一直守护在我身边，照顾我长大。
        我抚着阿文的脖子，侧着头，“呜”得叫了一声，这次爷爷也没忍住眼泪。他说过，这是牠在犯错时做的动作。阿文，你从来没做错过什么。你未完成的守护，我替你接下。
        我最好的兄弟，晚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