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云馆三爷脾气那叫一个好得了,却很少晓得他的千金就是当朝大将军白枫歌。
硝烟起,百姓苦,流离失所,四面哀歌,当朝皇帝玉如意本欲御驾亲征,奈何其身子不太好,不得已,只得派遣深受众望的白枫歌。
日上三竿,院子里的麻雀都吃饱了,宣旨的小太监傻眼地看着白三爷喝了一杯茶接着一杯茶,却只字不提自家宝贝闺女。
小太监有点急了,偏偏又不敢得罪他,只好尽可能低下身子开口,“三爷,皇帝这一次是真的急了,你老就高抬贵手,放我去罢。”
白三爷的眉毛抬起一边,假装没听见。那只花色扇子在手上摇晃个不停,在小太监快要哭下的前一刻,却也只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小丫鬟刚刚端上来的碧螺春后就懒洋洋地缩在椅子里。
这一幕,可谓是花色满堂屋,赛过玉楼春三千佳丽。
可小太监心中急得不行,哪里还心情看,“我说——白三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老头子,你是不是又去惹事了!”
没有寻常家女子的温婉,裹了刀剑一般,却叫小太监心上一喜,他满肚子委屈像是找到了一个闸门向着白枫歌冲过去,“大将军,小的总算见着你了!”
白枫歌被这叫声寒了一下,可惜,此处非长城,否则白枫歌定然会觉得这小太监会引来六月雪。
说话间,白枫歌已经走进了屋子,她先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的爹,然后才转过身,打算安慰一下这个可怜人。
“公公此番前来,定不是找我说家话,想必是皇帝陛下有了平乱念头,只是不知道定下的日子是多少?”
小太监心中暗暗称赞,都说白大将军虽然脾气不好,但却通晓时事,果然,他还没说话,对方就猜出来七七八八。
白三爷被自家闺女一瞪,倒也不生气,他不等太监说话,已然开口,慢吞吞地调子颇为戏感,“想必是三月初十,这可真是个好日子。”
小太监被白枫歌安慰了一下,玻璃渣的心本来已经愈合,可白三爷这番话一下来,又碎了,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那小眼神,分明是恐惧中带了崇拜。
你老原来什么都知道了,那小脸却还是可以装作完全不晓得的样子,让我白白急得不行!
白枫歌见状,已然明了,她接下圣旨,却还不等她赶人,小太监就带着含泪的一张小脸跑了出去。
大将军,你家太会喜欢玩了!
白枫歌看着他的背影,又见白三爷若无其事的喝茶,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声音有些哭笑不得,“爹,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每次来她家宣旨的小太监都是新人!
白三爷高冷地哼了一声,把那扇子往袖子一收,又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张纸递给了白枫歌。
白枫歌打开一看,密密麻麻一片,她有些头大地捏了捏脑门,却还是没耐心看下去。最后,纸片被她扔,她旋身而坐,“爹,这些东西我不会,你就直接告诉我,此次平乱应如何破敌。”
白三爷不恼,他坐在了另外一张椅子上,“这一次,我跟着你出去。”
什么?白枫歌郁闷了,她这位爹,虽然才华横溢,智谋过人,可他小身板,走不了多远的路。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点为难起来,“这个,怕是不行,毕竟你老的身子骨——”
疼——扇子骨狠狠地敲在了脑袋上。
等等,白枫歌傻了,她刚刚说了什么,这个老头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不强之处,尽管你知道,却也是不能说的。
白枫歌急忙改口,她拉着白三爷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眼,“我爹那是智勇双全,只是这件事不至于让白三爷出手,俗话说,杀鸡焉用牛刀。”
这番话虚伪得很,白三爷看了个明白,却还是翘起了嘴角,然而,却没有听白枫歌的话,他打开扇子,神秘一笑,“你的命定之人已然出现,我可不能让你搅黄了去。”
艾玛——前几天谁说的自家闺女世无双,哪怕是天之子也配不上,今儿就变脸了。白枫歌不得不为感叹自家老爹的善变。
像是想到了什么,白枫歌脸色稍微僵硬了一下,她摆摆手,不在意一般,“说什么命定之人,不过是上天强加的一段姻缘,我这人粗鲁得很,学不来其他女子那般侍君之道,你老还是给我将这根红线断了得好。”
白三爷脸听了这话,脸直接黑了,他颇为不满自家闺女对个人婚姻的态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如此,别人家的闺女在你这个年龄,已然成婚,偏偏就你性子怪,非要上什么阵!”
说完,白三爷就上气不接下气,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白枫歌瞧了一眼,白三爷也正好测过脸来看她,两人视线恰好对在一起,没来由,白三爷红了脸。
这才叫一个尴尬!
“大不了这一次不叫你告诉我了。”白枫歌脾气上来了,话说完就冲了出去,落后一步的白三爷在后面连连喊着,“别啊,歌儿,老爹我知错了。”
(二)
战,已经打了三个月了,白枫歌此时坐在白三爷的面前,两人隔了一盘棋,黑子白子分明。
那天过后,白枫歌独自一人出战,到了边疆后,却有士兵喊道,“将军,白先生到了。”
白枫歌冷哼一声,她知道自家老爹担心自己,可她就是来气了,于是冷声吩咐,“那就请他回去。”
“……”士兵汗颜,他并不知道白三爷和这位将军有什么关系,但是两人都姓白,定然羁绊不浅,况且,当今陛下见着白三爷,都得礼让三分,白将军敢不让那人进来,可他却不敢。
白枫歌见士兵杵着不动,气上来的更厉害了,大吼了一声,“还不赶快去,难不成要本将军亲自去?”
她说得虎虎生威,不落大将之风,纵然女儿身,不输男儿风骨。
却还不等那小兵说完话,帐幕已被人掀开,那人浑身乱糟糟地,有点委屈,“歌儿,你居然要赶我走?”
白枫歌嘴角一抽,没了下话。倒是这个小兵,盯着两人,不免暗自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白三爷走过去,拍了拍那人肩膀,和颜悦色,轻声春雨般将一席话浇灌开来,“你先下去,我和你们将军说说话。”
白枫歌将黑子一弹,落在棋盒中的棋子发出清响,将屋子的郁闷紧了些。
“爹,这一次与其他不同,若不是我朝兵力强盛,恐怕现在我已经被掳了。想来,唯有拼死一战了。”
从来都是直穿军心,游刃有余的她,这一次却不得不佩服那迎战方。两人交战十多个回合,她的兵已损伤了一大半。
那些人也不是几多厉害,偏偏可教他们士兵上阵时头晕目眩,毫无战力,她几次死里逃生,却也伤痕累累。
白三爷眉头紧缩,却不慌不忙落下一子,他摇摇头,“现在还未到上穷水尽的时候,我已然知道对方诡计,只是不晓得该如何破解。”
白枫歌听后一喜,她跑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哀求着,“爹,究竟是何等状况,你告诉我可好?”
这场战不能再拖了,不然死掉的人会更多。
白枫歌不说话,手上的棋子顺势又下了一颗,“局势已定。”
(三)
什么?白枫歌看向白三爷,却看见他眼底下的艰难。
这个眼神很少在他的眼中出现,他的爹,聪慧过人,学识已达巅峰,而世人不知,他还会占卜之术。
哪怕风雨来到,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如果有什么事令他为难,唯有——
“爹,是不是,和我有关?”
白三爷猛地看向白枫歌,对上了她眼底的无所畏惧,他这才惊觉,在自己孩子的面前,他从来做不到隐藏。
这样的沉默在深夜中,像极了一种推心置腹的问答。
最后,还是白三爷打破了,他拿出龟壳,分明是要再一起占卜,嘴里喃喃着,“不,肯定还有别的出路,我不能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一双手已经将其夺了过去,燃起的火照亮了她眼底的清澈,“爹,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白枫歌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笑意,声音铿锵有力,像是一种誓言。
白三爷一直以为他家不是有了个女儿,而是养着儿子。都说女儿如花,可她一身戾气,人间有百媚千红,却无一个与她相配,然而,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家的闺女就是一朵清菊,有无上芬芳,只是不屑争春。
他应该得意自己养了这样一个闺女,可他现在却觉得,苦涩得很。
终于,在白枫歌的哀求下,他说了出来。
对方有奇人,精天文,懂地理,他已布雾阵,一旦入此,士兵便会无力,而白枫歌,只须将此人从对方带回,逼他毁了阵即可。
可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何其艰难。
敌方很快传来有人被掳走的消息,白三爷却始终不见自家闺女回来。
不得已,当对方进攻时,身弱的白三爷穿起自家闺女的战袍,与三千士兵一起应战。
敌方大败,白三爷看见,那些士兵一个个和喝了酒一般,毫无作战力。
班师回朝后,白三爷谢绝了皇帝的赏赐,他回到了房屋,坐在梨花树下,想着半年前自家闺女虎虎生威的模样,心口一疼,落下一滴泪来。
他取出龟壳,却发现卦象无所指,不知那人究竟何等本事,竟阻挡了天命。白三爷想,闺女定然是获了机缘,可他就担心,在这机缘背后,有着太多变故。
望着天,他痴痴地等着,几个月后,京都传来消息,在边疆,有人看见一对白衣人,男的绝世无双,女子呆傻得很。那男人却宝贝得紧,事事顺着他。
这番话落在白三爷的耳边,他心口一疼,忽然明白了自家闺女的话,竟一夜白发。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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