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先报志愿后考试,报志愿从高到低报,大家北大、清华的一通乱报,我对历史感兴趣,报的是北京大学考古系。数学老师见我们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语重心长而又特别婉转的说∶我兜里有四百元钱,我会想着买一辆自行车,我不会想着去买一辆轿车。大家都知道老师是什么意思,但谁也没有理会,该报什么报什么,毕竟对于有的同学来说,高考报志愿,一生也许就这一次,事实上对有的同学来说真就是一次。当年文科录取比例是十九比一,理科是十七比一,很多同学毕业后回家种地,进工厂当工人,再也没有进过学校的门。
高三后期,老师管的也不那么严了,后山是我常去的地方,站在山上,极目远眺,心旷神怡,郁闷心情一扫而光。遇见同年组的数学高手,他做数学是用手指从上往下指∶这道题会做,这道题会做,都会,不用写了。我问他你上山干什么?他告诉我∶掏鸟窝,你看,我今天掏了五个鸟蛋!真是手艺高有闲心,别人在为做题抓心挠肝,他却如此悠闲!
高考越来越近了,如一朵乌云时刻悬在你的头顶上,看着遥不可及,似乎又触手可及,这种压迫感让人感到窒息。一天下午,大家都在沉默着看书写字,不知是谁,随手撕下一张纸,折了一个纸飞机,随意放飞,别人收到了,又折了一个,放飞,教室里飞机逐渐多了起来,有不知是谁,在飞机是上写着∶烧你家房子,砸你家锅。各种压抑的情绪随着飞机一起流淌、放飞。教室逐渐喧闹起来,热烈起来。喧闹过后,地上七零八落的散落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纸飞机。一个女生站起来,走到角落,拿起土筐,默默地,一个个地将纸飞机捡到土筐里,我不知道她当时想到什么?也许只是单纯的想打扫一下卫生吧。岁月会将当年一个简单的动作、普通的想法,赋予很多美好或合理的想象,让自己认为过去就是那样的美好与幸福。如同一张黑白照片,加上滤镜再重新拍摄,会产生新的意境。
高考前几天,校长亲自给我们上大课,主讲高考作文。这是全年组所有学生上的唯一一堂课,也是最后一堂课。校长从近三年的高考命题趋势讲到今年命题的可能。同学们认真的记,仔细的听,或许是我高中听的最认真的一节课。当年作文题目出来,傻眼了。近朱者赤/近朱者未必赤,二选一题目,写哪个都有内容,我选的是后者,高考完一翻语文书,这不是课后训练中的辩论题目吗?
高考期间一位同学的遭遇让人扼腕。高考前一天晚上,他到学校后山放松心情,碰见一伙儿男女流氓,非说他冲撞了他们的好事,几个人合伙将他痛打了一通。第二天他忍痛去参加高考,每个人都着急往考场赶,每个人都认为后面的人会锁门,结果都没锁门,寝室里进了小偷,将那个同学的一套近百元西服偷走了。这些事情我是在高考后很长时间才知道的。
高中奋斗三年,辛苦煎熬三天,第三天晚上,是集体放肆、发泄、狂欢的日子。之后就各有各命,各有各路了。人人都知如此,人人都不说,只是拼命找乐儿,表达这三年的情绪,如存于大坝之水,一旦决口,势不可挡!
晚上来到寝室,被也没人叠了,衣服没人整了,东西乱,人也乱,男生往女寝跑,女生上男寝,没人管,没人问,一如考后的心态。
弄来两付扑克,四个人打红十,输了,打手腕,也不怜香惜玉了,女生输了照样打。打到天亮,每个人的手腕都是又红又肿。
不知不觉,天色蒙蒙亮,有人提议∶看日出。于是七八个人,迎着清晨的寒风,向东眺望,看一轮红日,从远方艰难的跳出,我们不禁一阵欢呼。
睁着睡眼,迈着虚步,走在回家的路上,眼前似乎无路可走,又似乎有千百条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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