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是夏日里的一场暴雨。”
——玻德莱尔
新世界? 哪有什么新世界!
只是一群迷失了信仰的生物,在人间那恩仇的丛林里狼一样的撕咬而已。一片血腥之后,当最后的赢家李子成坐在他大哥的办公室里往窗外眺望时呈现的祥和静谧,难道不又是下一轮恩仇的序幕吗?
新世界,这是一部来自韩国的灰色卧底电影,在灰色电影下诉说的是当信仰不在的时候,我们要靠什么来混江湖?
相比《无间道》,电影没有去讲述高尚和邪恶,只是在剥离了我们价值观里所一贯崇尚的道德正义后,直面了人的动物性。在当正义和信念由自私来执行,黑暗和邪恶由真情来演绎时,赤裸裸的人性又如何在生存困境中挣扎和选择,这对我们既往人生观冲击无疑是巨大和值得反思的。
影片讲述的是韩国黑社会组织金门集团(电影中的英文叫Gold Moon金月,叫金门不知是什么梗)的老大石武死于一场雨夜的车祸。随后,集团里老二,老三,老四为了争抢新老大的位置而引发了一轮争夺和冲突。同时,在权力争夺过程中,原本一直在暗中监视这个集团的警察反黑部门负责人姜科长则试图暗中操作和控制新老大的诞生,在获得了局长的同意之后,执行了一个名叫“新世界”的计划。
至于最初谁策划了老大石武的车祸或者真是一场意外,其实不重要,因为他如果不是死于这场意外,就一定会是另一场意外或者车祸,因为这才是黑社会的常态。重要的是,在这里只有正义和邪恶,忠诚与背叛的交织,只有当情义被正义阻隔,当黑暗与忠诚结合,当背叛与信念同途时所展示的种种人性,没有任何道德说教,也没有任何批判,这是近年来韩国电影的一大特色,在滤掉了宏观道德之后,只是对于每个作为人的个体的关注和发现。
计划里,姜科长拟扶持早已安排多个卧底隐藏其中的老三丁青一派,在这一派里警察卧底李子成经过多年经营已经成为了丁青的得力助手和中坚力量。但是没想到丁青出于黑道道义不愿和姜科长合作。丁青反而却利用中国黑客找出了身边所有的卧底资料,姜科长不惜牺牲他派出的其他卧底,转而扶持老二,并说服李子成一起来合作,同时设计让老四和丁青派相互撕杀,以便让老二渔翁得利趁乱上位。丁青虽然残忍清除了他门下的其他卧底,但却留下了一直以来的兄弟和助手却又是卧底的李子成,并在最后一刻劝说李子成做人要狠一点,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李子成最终接受了丁青的建议,把知道他卧底秘密的姜科长和局长无情的清除,同时将计就计把试图上位新老大的老二干掉,然后成功上位。一个所谓的新世界就这样在设计与反设计,在控制和反控制中诞生。
姜科长作为正义的一方,他是个理想主义的现实者,一方面他信奉的理论是对于黑势力的铲除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他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控制而不是铲除。另外一方面,他在对任何事情的安排和布置上都是疑神疑鬼的。他派李子成去当卧底,更多关心的不是李子成的安危,而是他是否会背叛。为此,他不仅又安排了另外一个卧底到黑帮里去盯住李子成,更将李子成的老婆也发展成为了他的线人定期向他汇报李子成的情况。我们有句古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管他安排执行的使命是多么正义,但如果忽略了人性里的忠诚和信任,那再崇高的使命也很难驱动。
事实上姜科长在片中有一个细节,就是他在上司的办公室里汇报计划的时候,拨弄着沙发旁的一个盆景上的叶子,上司提醒他不要动那片叶子,他反而趁上司不注意,一把摘掉了叶子,然后又把盆景转了一个方向后遮挡起来。这也暗示了他的行事风格,丁科长这种在做事上的小格局,用一句上海话来说叫“狗比倒灶”,注定了他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最后,当他看到李子成派去清除他的杀手出现在他们秘密会面的地方时,他是绝望而认命的。
丁青,作为最有机会的未来老大,他出场时看起来像个吊儿浪荡无厘头似的混混大哥,但实际上丁青是心狠手辣的,这从他处理掉另一个卧底时的手段可见一斑。但他和李子成的兄弟感情无疑是发自内心和真挚的,比如在他回国给李子成买的礼物一块山寨的手表时和子成对话的场景可以看出,他是在挑他认为子成会喜欢的东西,而不是什么贵的,也不在乎什么假的。在他知道子成不喜欢那块表,他就说下次重新再去挑。他们之间,即使是假的,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李子成对于丁青,也同样是出于内心和真挚的,即使他作为一个警察卧底的身份,在地下车库里,在老四的车子直冲向丁青撞去的时候,子成毫不犹疑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丁青,足以说明了他俩兄弟的生死情义,他们之间的信任和情谊已经不是用其他可以掩盖和替代的。丁青是个成功的大哥,黑暗里的温情 和邪恶下的信任,对于李子成是一次又一次的纠结与矛盾,虽然他是负有正义使命,但姜科长那人和人间最基础的信任都不能给到他的时候,那会有什么信仰存在。而丁青给到他李子成的情感是真挚的和温暖的。在情感的天平里,丁青已经胜利,他是个现实主义的理想者,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还劝导李子成做人要狠一点,这样才能活下去。而另一方面他对李子成却兄弟情深,根本狠不去,甚至他对李子成说,如果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我活下来,你会怎么办。
我们的李子成是一个在使命和朝夕兄弟情中矛盾和挣扎的人。整个过程中,因为正义的使命,他被派入卧底,年复一年,没有尽头,同时,作为一个使命执行的工具,又不被姜科长充分信任。而他和丁青在黑社会的日子里,一起出生入死,生死与共,兄弟情深。在这样的冲突和煎熬下,他挣扎和痛苦,当他在向联络人追问姜科长有什么计划时,说到,“我对你们来说是什么东西。这么多年来,那些地痞流氓都相信我,而你们就不能相信我吗?“ 那一刻,他必然也是绝望的。黑暗也好,光明也好,人的本能是要求生的。姜科长,一个理想主义的现实者,丁青,一个理想的现实主义者,当这一切作用在李子成身上,最后造就了他,一个现实的现实主义。
是什么,让他和丁青能够如此选择?在正义的使命前,李子成选择了黑化。而在卧底的李子成面前,丁青又选择了理解。
故事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答案,但影片的结尾是这样的:
六年前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初进黑社会的李子成和丁青提着刀一起去某店砍人,一路上,丁青因为紧张不断上厕所,而到了现场时,又见对方人多而差点认怂,但年轻的子成则毫无惧色的冲进去砍了起来,丁青于是跟进,直到两人满是血迹的砍完出来,靠着门点起烟,小憩后,丁青邀请子成一起去看情色电影,李子成眯着的眼里流露出了光芒,扬起了嘴角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是李子成在影片中 的唯一个和最后一个笑容。
我想,他当时内心在说: “一个新世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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