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曹大夫又没收一分钱，这点费用本是病家该付的诊金呐！"床上的妈妈叮嘱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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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泛黄的麦浪里，间或竖着几个草人，扎在头部的红围巾随风飘着，一群想觅食的小鸟被惊吓到了，盘旋了一会儿飞走了。
再过几日，就是最忙碌的芒种时节，可现在天气还时好时坏变幻莫测。农人眼巴巴盼着：老天多多赐予万里无云的火辣日头吧，好把一年的辛苦都收进仓里。
女孩苏霞上初二了，瘦小的身上一套蓝涤纶运动服晃荡着，两条干枯发黄的小辫无力垂在肩头。要下4楼时，她朝家的方向看了看，那条距家最近的野路，淹没在麦浪里。
窜到校门口，门卫柳大爷正使劲拉开了大铁门，“同学，你一个人跑这么急干嘛？”他关切地问。
“柳大爷好！我妈病了，我得回家熬药。”说着苏霞疾步出了校门。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四下里张望，除了火辣辣的阳光，路上并不见有人影。
咬着嘴唇，紧紧斜挎的书包带，左手握住胸口处的带子，深吸了一口气，甩开右臂冲进了仅能容一人行走的土路。
土路在麦田里蜿蜒着看不到尽头，而昨夜的一场雨让它变得更泥泞了，苏霞只得低下头，尽量捡干硬的地方走。
路边有浅浅的积水，顺势在青草中缓缓流淌，偶尔折射出银色的光；亭亭玉立的绿草中不知名的小白花上，小蝴蝶在快乐地嬉戏；一滩水上，一只小昆虫留下了一圈圈涟漪。
苏霞蹲下想摘几朵小花，却看到了湿漉漉的蜘蛛网，上面沾了不少的飞蚊，自诩胆大的她最怕这小小蜘蛛，于是赶紧收手起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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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吆！你吓死我了！”声音从不远的拐弯处传来，一个挑着担子的胖大婶，被突然冒出来的苏霞给吓了一跳。
“对不起大婶，我真不是故意的。”苏霞赶紧跑过去道歉。
“小姑娘，你咋走这条小道呢？”大婶拍拍自己的胸脯问。
“想快点回家，要给我妈熬药，走这条路能省一半的时间。”苏霞仰着涨得通红的小脸。
“哎！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瞧瞧你，人还没有1米5，就要担心事了。这是我从菜地里间下来的，你拿回家吃吧。”大婶从担子上的篮子里拿出一捆小青菜。
“大婶，我不要，不能要。”见苏霞拒绝，大婶就把菜塞到她手里，挑着担子就走。“小姑娘，放心走吧，这道上安全着呢。”
把青菜放进空荡荡的书包里，大婶的话给苏霞壮了几分胆，她都忘了麦田里会有蛇虫，跳着蹦着很快就见到了一条小河。
小河是村民挖得壕沟，深1米多，宽有5、6米，是用来保护庄稼地的，平常是条干沟，只有到了雨季，才变成一条小河。
河岸有手臂粗细的柳树，正懒洋洋地拂动着；几簇野生的腊条被人从根上砍断，尖锐的硬茬朝上刺棱着，似是很不满人们随意拿它去编筐。
苏霞脱下胶鞋，鞋带打结后，搭在肩头，压到书包带下；两手攥着高高挽起的裤腿，小心翼翼探脚进了河。
河水很凉，经过一上午的沉淀，能见几块大方石隐隐在水下，踩上去河水没过了膝盖，好在水流不急，她颤颤抖抖着过去了。
回头时发现水里有只红色塑料凉鞋，“许是有人不小心掉了，又被水从上流冲下来的。”她想了想，又返回去捞起，把它挂在岸边最显眼的腊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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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河，就看见成片成片的民居，红瓦之上升起了白色的烟。
“妈，你感觉好点了吗？”
小院门口荫凉里，蹲着的苏霞正盯着炉子，微红的炉火舔着黑泥制的药罐，不一会儿就沸腾了，她掀开盖子，用一根竹筷轻轻搅拌几圈，把竹筷架在罐口上，再将盖子压在竹筷上，这样可防止里面的药汁溢出来。
“咳! 咳 !霞儿，妈好多了，喝了今天这副药，就全好了。”妈的声音是虚弱的。
“妈，我会每天中午回家，你病了就歇着，别再像今儿这样硬撑着做午饭了。”苏霞的声音很低。
“妈，我和弟弟把衣服叠好了。”大哥苏伟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咳！咳! 咳 ! 东炕上有两个包袱皮，把叠好的衣服包好后，放大木厨里，你要替弟弟妹妹都记住了。”
“妈，我记着了，还有你让我们孝敬曹爷爷的话，我也都记住了。”
苏伟用手顺着妈的脊梁，他从窗口看见院门口蹲着的小妹，低着头肩还在一耸一耸。
“有痛苦的经历，人就会长大。只是小妹还太小了！”苏伟暗暗叹息，也暗暗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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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不停地敲门声。
“曹爷爷！曹爷爷！快救救我妈！救救我妈！”夹着一声声的呼喊。
几天前的深夜，天正下着小雨，苏伟深一脚浅一脚跑到了曹大夫的家。
他跑出的家里，爸跪坐在土炕上，抱着妈的身子摇晃着：“阿英！阿英！你哪里不好受？！你坚持住，曹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吼欧、吼欧、吼欧......”风箱一样的喘息越来越弱，妈的脸色成了蜡黄，嘴唇都白了，人一抖一抖明显是喘不上气来。
妈患有气管狭窄多年了，这次加上感冒引发支气管炎，是雪上加霜，病来如山倒。
“爸，我怎么听不见妈喘气了！”苏霞惊叫起来。“你快起来！我听听！”光着膀子的二哥一把推开了她。
“妈！妈！阿英！阿英! ”苏伟拉着曹大夫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了哭喊。
“都闪开！留出地方来！老大你赶紧找个碗，倒些食醋再加热水！”
原本总笑眯眯看着人，说话也慢条斯理的曹大夫啥也顾不上了，顶着一脸的雨水，急忙忙翻药箱找针管、找药剂，一阵操作后，找准了妈的心脏部位，隔了一层薄衫就扎了下去......
随着妈呼出那口气，噩梦总算熬到了天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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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个小院里，曹大夫一家三口在吃晚饭，饭桌上摆着一盘所剩不多的咸菜，小饭筐里还有半个小地瓜。
苏霞双手捧个大花碗走了进来：“曹爷爷、曹奶奶、小姑，我妈让我送碗小豆腐给你们尝尝。”
“记得给你妈说谢谢，是代表我和曹爷爷说得。”曹奶奶进了厨房，曹爷爷也起身回了屋里。
“霞儿，把这半个地瓜吃了吧。"漂亮的曹小姑把小饭筐推了过来。
"小姑，我待会儿回家吃，家里的饭够吃，大哥停学去顶替妈的工作了。"苏霞语气里有难过。
"唉! 霞儿，你以后想干什么？”小姑又寻了个话题。
“小姑，我想当个大夫，和曹爷爷一样的大夫，行不行？”
“霞儿，给你碗，里面这些青豆是种子，让你妈赶紧种下，现在是一粒种，不久就成盘中菜。”曹奶奶的话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苏霞红着小脸讷讷着往院外走，又被曹爷爷叫住了：
“霞儿，让你妈照这方子再抓5副，吃了就好利索了。孩子，曹爷爷再嘱咐你一句话......”
苏霞走到自家院门口，仰起头亦无法止住滚下的泪珠，她感觉捧在手里的碗和处方笺是那么沉！
这样的事有多少次？多得苏霞记不清了，可她总记起那天傍晚天际的彩霞和金色的麦田，红彤彤金灿灿、绚丽夺目如生命之希望。
“孩子，以后干什么工作不重要，你只要记住：凭自己的劳动，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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