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个地方,第一时间去寻找厕所在哪里,找到厕所在哪里,心就安顿了下来。穿过七拐八纵的街道和胡同到极偏僻处,从容出入本地人至少也是经常在这一带活动的才知道的方便处。瞬间就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异乡人,可以大刺刺地晃荡。第二件事就是找当地的吃的,对吃有热情的人,都是极易相处的,中国很多活动最后都会以吃为句号。红白事,开业庆典,升职中奖莫不如此。要么以吃为载体去处理棘手的事情,合作谈判,疏通关系,有求于人。吃会让人心情变好,人心情好就会变得很大度宽容,难办的事也可以商量。饭桌也是个小江湖,谁坐哪里,谁是主角,常出入的一眼就明了。当然这种吃是很没有意思的,为吃而吃才痛快。这种吃越来越少了,也没人相信就为了吃才相聚到一起,听饭局而头大人的也有,尤其北方,无酒不宴,劝酒之风还是很有市场的,喝倒喝爬喝的不醒人事才觉得圆满。除非极好的朋友才会在家弄聚会,怕的就是场面无法控制,虽杯盘狼籍醉眼朦胧还是能感觉到女主人的阵阵杀气。相对而言对清一色的饭局还是愿意落座的,男女混杂的聚会非不得已,能推就推。保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有些笑话段子对环境要求是很苛刻的,即使全是温文尔雅的人举杯相庆,突然旁边女眷一心为你身体着想,很容易扫了大家的兴致。吃能带来的快乐在经济不太紧张的现在,快感已大不如从前。反而思念小时候贫困时有明显地域特色的食物和味道。
小时候最喜欢过年,炸面食,煮肉,蒸发糕,包饺子,玩鞭炮,有新衣服零花钱,还没有作业。家里总会做出几个成品后去供奉各路神仙,之后才让小孩子吃。记忆最深刻的是家乡的一种食物,烧饼。草泥糊的炉子,半圆形,底下放木炭,把做好的饼贴在半圆形炉子里。就像人张开嘴,把东西放入上鄂一样。木炭烧的红彤彤的,水滴上吱吱冒青烟。各家各户都抱着发面盆,排队等师傅去做面胚,去烤。相当于带料加工,那时候很多小生意都是这样。裁缝不卖布,旅馆不卖饭,崩爆米花的不带大米和玉米。都是原料自备,卖的是手艺。非常大的案板上,胖师傅把面摔的啪啪响,等待的人也不着急,围坐在一起谈笑,很闲适。偶尔会揭开自己家的面盆看看面发的好不好,如果轮到自己面还没发好就让下一家先做。烧饼有甜咸两种,咸的会在里面放各种磨碎的香料,甜的就比较简单放黑糖或者是白糖。胖师傅把面弄成原柱形,拎起一端,凭感觉和经验把握面块的大小,一只手把面块揪下,甩在案板上,速度极快,面块大小均匀,全程不用刀切。做面坯一般是两个人合作,一男一女居多,男的负责揉面,分割,女的就把一个个面块弄成圆饼,一根杆面扙同时擀再个面块,面块在她的手里十分听话,不一会就厚薄均匀,圆圆满满。负责烤饼的是另一个师傅,负责把弄好的生饼改刀,形状会更好看,一圈花纹做点缀。他一手握刀,一手转动面饼,握刀的手像个机械臂,和转面的手完美配合,齿轮一样,永不出错。改好刀,在面饼表面摸一层油和糖的调配液,最后撒上白芝麻。这样芝麻就会牢牢附地上面。烤的时候也不会掉下来。抹的糖油混合液会在炭火的高温烘烤下,形成暗红的表层,吃起来有焦香味,很酥脆。烧饼刚烤出来是最好吃的,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宠爱孩子的大人都会把有芝麻的那一面撕下来给他们的宝贝吃。烧饼凉的时候是不再放锅里蒸的,不然就会很难吃。放凉一般都会插上个筷子在煤火上慢慢加热。只有这样才能还原烧饼刚出炉时的香脆。
烧饼的绝配是凉皮,老家的凉皮可以切开凉拌,也可以整张裹起来吃。在车站,学校,闹市。每一个卖凉皮的附近,总会有一个卖烧饼的存在。切开凉拌凉皮很多地方都有,裹起来吃的只在老家和陕西见过。整张凉皮摊开,黄瓜丝 小方块的面筋 辣椒油 芝麻酱 调好的蒜醋香油汁 在凉皮上涂抹均匀,看起来简单,那种汁水的量还是很难把握的。多了裹起来会流,少了又不入味。常常是某一家生意特别好,人排队买。只有这家卖完了,旁边的同行才会开张。这种关系是很微妙的。应该是有秘方的,因为整体味道差不多,可独独生意好的那一家又有细微无法用文字形容的好吃。这种细微差别可以统称为口感。
算算在外面的日子比在家乡要久的多,怀念家乡的味道不如说想念家乡食物的味道和乡音。很遗憾不会说地道的家乡话,老家说话像唱戏一样,尾音特别长。我再回到老家听口音都以为我是外地的,在外地的本地人,也以为是外地的。口音混杂反而成了没有根的人。落叶归乡,不知道老了以后该去哪里。也许永远都是一个外乡人。食物是思乡的情书,只可回味,恍恍惚惚的以为永远拥有,清醒时却无迹可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