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刘中学那时在苏北平原兴化里下河水乡也是一个县立中学,我曾经在那里上过几年高中,她应该是我的母校。至今都还记得她的后边是唐杨河静静地流过,西边紧靠唐刘庄,唐杨河北边和唐中的东边以及她的南边,都是甩手无边的田野,田野上长着麦苗、油菜,麦子和油菜收割后就栽插秧苗,所以田野上一会儿像铺上黄绿错综的大毡子,一会儿秧苗又泛起阵阵绿色的涟漪,到秋天稻子成熟时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便会翻涌起千重金黄的稻浪,跟冬春时节的麦浪还是有着不同的诱人的景致的。唐刘中学在这诗情画意的画面中,虽然屋舍俨然,但她毕竟在乡村,根本不能跟城里的中学相互媲美,说她像一个五·七干校也毫不为过,但那时教过我的老师,却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李清茹老师现在北京安度晚年,她那时教我们物理。她那时还很年轻,身材苗条,一双丹凤眼给她那容长脸平添上一缕沉静又慈祥的笑容,那时她穿着很朴素,并没有围什么红围巾,我坐在讲台下的学桌边凝视着她,我没来由的觉得她像《红岩》中的江姐(即江竹筠),觉得有那样一种英姿飒爽的范儿。记得她第一次踩着悦耳动听的铃声来给我们高一班上课时,她轻轻地把教课书放在讲台上,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她叫李清茹,清是山清水秀的清,茹是含辛茹苦的茹。她写的粉笔字我不敢恭维,并非字如其人那样秀丽,但她的板书却是工工整整的。每当想起她,她掠一下乌黑亮丽的头发开始在黑板上一丝不苟地写粉笔字的形象,就会倏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是那样清晰无比,就像放电影一样,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她的丈夫是一枚转业军人,难怪她站在讲台前讲课总是讲得清清楚楚,毫不拖泥带水。说实话,那时我尽管化学学得一塌糊涂,但她教的物理课我却学得很好,我曾经当过物理课代表,专门收发物理作业本和帮她下课后用黑板擦擦去她的板书粉笔字。可惜的是我后来学文科,跟物理从此分道扬镳了,但李清茹老师的形象却一直镌刻在我的心里。她做事认真的态度一直激励着我以后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
我不能忘记的还有孔沁梅老师,孔老师身材魁梧,头发乌黑,梳得很整齐,虽然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但也难掩他的国字脸英气逼人。他口才很好,一讲起课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并不像当时学校里的另一个男老师唾沫星子横飞,唾沫水恨不得打湿讲台下学生的衣服和头发。他写一手漂亮的行书,在黑板上逮到哪儿写哪儿,貌似毫无章法,但一堂课下来再看一看,就是鲜为人知的艺术品,比现在抖音里写粉笔字的不知好多少倍。那时我不做物理课代表后就做语文课代表,每当课后我去擦黑板时,总有些舍不得擦,从而反映出我恋恋不舍的心情。孔老师现在将近九十岁了,不知他现在还好吗?
华岳老师也是我的语文老师,在我的中学老师中他年纪最大。那时他很倒霉,头上戴着帽子,但并没有压得他弯下他的挺直的脊梁骨。他虽然霜染鬓角,但他椭圆形的脸却是满面红光,他的一双睿智的眼睛炯炯有神。记得他好像没戴眼镜,但并不能说明他不学识渊博,据说他能把《古文观止》倒背如流,他讲古文讲得熟透透的,常常不看课本,就这样讲着。他一般是伏在讲坛上讲课,那时我误以为他被人打伤了,其实没有。他讲着讲着,就会把他喜欢的句子认真地写在黑板上。他的书法很棒,他不是写的孔老师的龙飞凤舞的行书,他写的粉笔字很漂亮,既像欧体的温柔,又有柳体铁划银钩的刚劲有力。他的刚柔相济的书法令我赏心悦目,让我心旷神怡,觉得是一种艺术的享受。至今都记得他在黑板上写的一句话:“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句话出自明末清初朱柏庐的《治家格言》,意思是:吃每一碗粥、每一碗饭时,应该想想这粥饭里有多少人的付出,多少能源的消耗,真的是来之不易;我们生活所需的每半根丝、每半缕线,都要常常想想其中包含几多物质能源和几多人的心血,应该好好珍惜。”
每当想起华老师,我就想起这句话。华老师给我学习语文打下了深厚的基础,给我学习写作带来很多的助益。前些年他知道我在云南边陲,曾经给我打过电话,可惜的是那时我上班常常不带手机(我非常爱护手机,怕把手机弄脏弄丢了),没有接到他的电话,而今他将近百岁后去世了,每当想起我的恩师华岳老师,我就感到歉疚不已。
哦,我的老师,我在边陲回眸故乡,我很想念您们,每时每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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