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琪因为电脑事件和祝小秋冷战了两天,不过,这充其量是她一个人的战争,祝小秋每天早出晚归,两个人很少照面,这让她一个人突然独自面对清冷的四壁顿觉索然寡味。
祝之进也是在新电脑到家的头两天比较关注之外,其它时间都留给了姐妹俩自由发挥,眼下他对跳舞投注新的热情,偷梁换柱的事就这样在祝家悄无声息的偃旗息鼓。
祝思琪其实心里清楚,祝小秋把钱花在了母亲身上。这是姐妹俩在经年累月里被生活逐渐筑成的默契,只是拔高的气焰让她不肯轻易认怂。
祝小秋白天被吴越云带到工会学习,主要参观粤绣的展品以及介绍和演示刺绣的常规技法,同行的还有一些镇上的待业妇女。祝小秋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邻居吴越云是个能干的女人,她经常到广东出差,领回很多色彩斑斓的刺绣样品,供绣娘们品学。
祝小秋偶尔到同学家玩耍,妈妈们绣的图案都不尽相同,可谓是争奇斗艳,有百花齐放图、百鸟朝凤图、花香鸟语图,她最喜欢的是百鸟朝凤图,听说对绣娘的绣技要求比较高,绣工费自然多些。
在结束了工会两天的学习培训之后的第三天下午,祝小秋领着一幅小幅的绣品回东郊的家。刚踏进门,莫盈看清楚了大女儿手里提着的东西,脸色一沉,说:“这东西你领回来自己绣啊?猴年马月才能绣完?”
祝小秋听出了莫盈语气里的排斥,喃喃地说:“是啊,拿回来打发时间的,每天绣点,总会绣完的。”莫盈没接话,她躬身忙着清洗新的酒缸。祝小秋发现客厅东南角原本摆放的三壶十斤装的米酒赫然少了一壶,她欣喜地问道:“妈,酒快卖光了呀?”
“哈哈,昨天卖了十斤,你猜多少钱?”莫盈面露得意之色,祝小秋摇头如捣鼓,“五十。”“五块钱一斤,好像有点小贵哟。”“不贵,我这酒纯,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争取每天卖出十斤,这样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挣回来了。”莫盈深深地舒口气,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祝小秋突然理解了粮油铺梁阿姨眼里的担忧,母亲在她看来是不明就里的掠夺,正利用着父亲的名号打江山。祝小秋笑了,她此刻深切地同情父亲,三个女人快把他榨干了,他还蒙在鼓里。
祝小秋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莫盈,说:“妈,你酿酒需要成本,这点钱你拿去,没钱和我说一声,不能到店里赊账噢。”莫盈转过身正视女儿,脸色黯然,“你都知道了?梁婆子真是多嘴。”祝小秋故作轻松地回应:“你突然这么大操大办的,而且涉及数目不小,估计她对我这个学生党还少说了呢。”
“这么多钱从哪来的?”“我爸给的。”莫盈没再追问,这个话题已是老生常谈,她扭头继续忙她的酿酒事业。祝小秋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把准备工作做好,待绣品撑架平整,她又跑到小区门口的杂货店去买两张半腿高的塑料櫈,接着把家里收拾得井然有序,做完这些,她便以学习之名和母亲告辞,六点以后照常是兰海文来给姐妹俩上电脑课。
祝小秋信步走在回机关大院的路上,祝之进每天五点下班,五点十分到家,进门时手里肯定拎着菜。姐妹俩必须在父亲踩点到家前做好晚饭,五点四十左右两菜一汤开始摆上饭桌,六点前收拾好碗筷。
祝之进在六点后出去散步近一个小时,七点前回家守着电视看新闻联播,晚上九点前关灯睡觉。第二天早上,他六点起床踱步到三中门前的小巷里买点早饭用的新鲜食材……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祝家人已经过了十个年头。
如果一家人能够生活在一起,就这样平淡相守下去,抛开烦恼私欲,这未尝不是最好的活法。以前,她和祝思琪就像两只雏鸟,父亲是翱翔蓝天的雄鹰,母亲像一只躲在他羽翼下受庇护的麻雀,他们从属不同的地域,南辕北辙之别,十几年的狂风暴雨中,他们各自为战,把天空当成了战场,直到筋疲力尽,矛盾再也无法避免。
晚上八点,祝家固定电话骤然响起,打破了少有的寂静,祝之进正坐在客厅里看中央八套播出的电视剧,他闻声站起,轻轻拿起听筒。“小秋……电话,海盛找你。”祝小秋从房间里走出来,和同样疑惑的父亲打了个照面,嘴里咕哝:“海盛找我?”
“小秋,你帮我个忙,现在去木材厂的诊所看一下陈君山,我在乡下出诊呢。”电话那头传来兰海盛急躁的声音。
祝小秋一听,心开始提紧,问:“怎么了?”“我的小灵通信号不好,听不太清楚,好像挺严重的,你去的时候带点钱,他在这种时候能找我说明钱袋紧张,拜托你了。”兰海盛说完匆匆挂断电话,祝小秋看着窗外暮气沉沉的景象,回头对侧耳的祝之进说:“爸,我到木材厂诊所去一趟,海盛的朋友生了很严重的病在就医,可能需要帮忙。”
“这个兰海盛,做事不经过大脑的,他那朋友是女的?现在晚上八点多了,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出门合适吗?”祝之进脸色凝重,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平日里两家人来往甚密,两个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
“爸,他的那个朋友就是陈君山,金陵唯一考进市地高的学霸。”面对父亲,祝小秋知道如何投其所好,他当年曾数次西装革履参加过大女儿的初中家长会,对校园榜上的风云人物是过目不忘,他在两个女儿面前极力夸赞过陈君山,对其印象颇为深刻。祝之进眼前一亮,很快有了主意:“我让海文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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