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
春天在这个城市极为短暂。寒流在最初还是一阵一阵的袭来。有萘的清香味道的白纱裙子洗过一水后又重新挂进衣柜里。寒意料峭，春天似乎不见棱角。接下来，天气转暖，办公的人们关了门窗，开了空调，俨然像在过夏天。再接下来，拼命潮湿，地板、墙壁到处凝满水珠，像随季节而生长的粉刺。然后，偶尔在一个早晨，抬头发现绿树如荫。
一年四季在于春。春对父亲母亲的那两块地很重要，栽了黄瓜苗还在要地头绕了豆角秧。可春亦或其它季节对于城市来说，无足轻重，城市冷漠的石头和玻璃没有生命，体会不到生机勃勃。四季被分割成一分一秒，在城市里穿梭、拥挤、消磨，混淆得没有痕迹。
远方的朋友来信描写了他所在的那个城市的春。嫩嫩的春，到处生机勃勃，听得到生命发芽的声音。很年轻的男孩子，叫我姐。稚嫩的笔触让我感动。于是，喜欢年轻，喜欢年轻时对所有事物的好奇，不像现在，那么麻木不仁。于是，明白，熟视无睹抹杀了多少美丽的风景。
春天到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对着一株正在开花的木棉泪水潸潸。哭完之后，对自己都不甚理解。也许，这只是一种季节性的回悟，像春天里的多种多发病症，过了季节，也就相安无事。可过早夭折的爱情还是让人无法自拔，似乎透过蓬勃的花朵，依然会看到自己那年那月的尽情绽放。虽总归是要谢的，也得换回一树的郁郁葱葱。而枯萎是不同的，此后就失却生命，不再枝繁叶茂。该感谢谁，让我不曾走向枯萎。花开荼糜，因为惦记谁？因为忘却谁？也许都不是。时光里，只是花开自在。
邻家阳台上不知名的花开了第一朵，再开第二朵，还有第三朵，像春留下的足迹。喜欢站在阳台上，窥视邻家那一阳台的春光乍泻。也偶尔，漫过这边来，让我舍不得关门关窗。可是，我却不肯走入到人多的城市花园里，在那里，春被折近了女子们漂亮的衣裙里，在高跟鞋的踢踢踏踏中春失去知觉。所有的季节，在城市里都是一种陪衬。
春天到来的时候，有病毒入侵城市，有朋友接二连三的离开，日子过得很慌恐。午夜里，越来越少睡，穿单薄的睡衣一坐就忘记时间，有风湿症的膝盖在午夜里要用毛毯盖了又盖。爱情在这个季节开始清晰明朗，并且定格。原来，春天也可以是收获的季节。
在某个早晨，起得很早。坐地一所小学校内的乒乓球台上，看到嫩绿树叶挨挨挤挤，遮了一片天，有谢落的红木棉从枝头跌落，掉到地上，有噗的声响。像曾经跌落的爱情，即便拾起，依然免不了要枯萎。冯珏就在这个早 晨穿了江南情调的碎花棉衬衣走进我的视线。向我诉说发生在这个春天里让人感觉哀伤的爱情。并非故事，在这个春天里，最具体的伤口，冯珏的爱情是其中之一。
其实，对于冯珏我并不了解。但是，在这个春天，我特别记得冯珏。冯珏的爱情让我生畏，感觉爱情有时候甚至可以从天使伦落成魔鬼，美到极端也丑到极端。冯珏的男友是江南人，温文尔雅，和冯珏同居了近两年，可过完年后，便不再回来。爱情有时候残酷得让人猝不及防。上班第一天，便看见冯珏厚重的黑眼圈，郁郁寡欢，失魂落魄。但不敢多问。爱情的伤经不起剥戳。那种痛钻心钻肺，让人醒过后脆弱、绝望，不愿求生。
冯珏来找我，想我陪她去一趟江南。我没有推辞，冯珏从没有走出过这坐城市，尤其，假若爱情真的变卦，冯珏也可以安全回来。冯珏跟我不一样，她是个害怕寂寞，需要有人陪伴的女子。所以，如若失去爱情，冯珏会觉得一切乱套。坐到凌晨三点，冯珏才离开，哭了一夜，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寻找到失踪的爱情。送走冯珏，觉得爱情存在又似乎不存在，有莫名的感动又有莫名的哀伤。江南，是个温存的地方，该会怜惜爱情。冯珏也许会如愿。我对自己说。
因工作关系，我没有陪冯珏去江南。星期天，冯珏订了机票，要独自去。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她让冯珏暂时无所畏惧。我告诉冯珏，无论结果怎样，你都要好好回来。冯珏点头，含泪告诉我一个细节。订机票买保险的时候，受益人处只准许填写一个人的名字，冯珏和售票小姐磨蹭了很久，最后固执的将父亲和男友的名字一起填了上去。我听着心里发酸，觉得自己也许不能这样做，哪怕是江南，我也不曾想去。爱情要不同的人的心里有不同的份量。这就是代价，无论用什么形式体现，都会让人触目惊心。冯珏真挚过我许多倍，在她心里，她可为爱情付出任何代价。这让我一时对冯珏这样的女子敬畏，这样的女子，她们的爱情该也是完美到极点吧。
可是，无奈，爱情是双方的。冯珏最终在肝肠寸断之后放弃了江南之行。不是冯珏没有勇气，只是冯珏的爱情在温存的江南真的消声匿迹。该怎样评判爱情？不知道，冯珏怎样捱过一夜又一夜，只知道，会捱过去的，过程也许漫长而疼痛。冯珏也许在一夜又一夜里泪眼朦胧，而爱情，最终无可阻挡的枯萎。只希望，冯珏好好的，下一场爱情也许会随时来临。
爱情，用什么来界定完美，也许，正因为残缺，爱情才需要呵护。呵护是细节。而神，在细节间。
有情人终成眷属。
午夜里，细数春伤。隔壁阳台的春花正一朵朵的少，而木棉早已谢尽，像燃过的烟花，不留踪影。春去春来，花开花落，城市里的春，一朵花一道伤。开得芬芳却又疼痛。不知道，有多少人熟视无睹。
春，还正春。但愿，春过后，别再留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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