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少年蝶变记(上)

作者: 纳兰博雅 | 来源:发表于2019-08-11 18:55 被阅读237次
我的心事你永远不懂


“啪!”我脸上被扇了重重的耳光。

我被打蒙了,耳朵里轰轰作响,定定地看着那只带了四个戒指的手,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到手的主人——李子豪的妈妈。

“你,为啥打我?”我又惊又怒。

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迅速围过来几圈人,甚至还有几个老师的熟悉面孔一闪而过。

我,郑三喜,一个堂堂男子汉,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女人羞辱殴打,还是第一次,我妈从来都没打过我。

那女人一张肥脸涨得紫红,气咻咻地说:“你刚才打了我儿子一拳,这就忘了?”

“妈,刚才?刚才我们闹着玩儿呢!”李子豪这二货,这会儿才钻出来,手里拿着几支烤串,白了他妈一眼,“你误会了!”

“对不起,三喜!”李子豪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我的肩。

“误会?好你个傻小子,警告你多少次,离学混子远点,偏不听!”李子豪妈妈打掉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推搡着他,朝她的奔驰走过去,“跟着垃圾胡混,还吃这种垃圾食品!”

人群慢慢散开,有几个不知好歹的,还在围观我的囧样,我一手捂着火辣辣的红肿的脸,又羞又怒,一手指着他们叫嚷:“好男不跟女斗,有什么好看,都滚开去!”

他们哄笑着,作鸟兽散。看着不远处绝尘而去的奔驰,我一拳打在身边的法国梧桐树上,几块斑驳的树皮“咔吧”一声,哧啦啦掉落在地。

骂我是混子是垃圾?不是看在我哥们李子豪的份上,我才不管什么“好男不跟女斗”的规矩,非把那娘们的假鼻子打歪,眼球掏出来喂狗!

反正我郑三喜在老师同学眼里,也不是什么好男,在城南中学恶名在外——爱打架,成绩差。

天知道,哪里是我滋事打架?

去年刚上初中时,就是我一举成名的那次,不过是因为校外的小流氓,问我的哥们儿要保护费。小混混当道,学校装聋作哑,pai出所不屑于管,我们几个出于正当防卫,才约架开战。为了伸张正义,我全身挂彩,没人表扬我见义勇为,却落得个恶名!

罢了!不差又被冤枉一次!

12岁之前,也就是我爸郑国庆没在石磙上撞死之前,我被抽过多少皮带?身上被烫了多少根烟头?

虽然,我爸的皮带大多来自于地摊,粗糙,坚硬,带着劣质皮革的焦油味,和着我爸的汗臭味,然而,我一身的真皮,到底有没有血肉之躯,抵不过假皮子的力道,皮开肉绽是家常便饭。

我爸打我的理由繁多且非常奇葩。

记得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他揍我仅仅因为邻居的一句玩笑话——郑国庆,三喜是你亲儿子?比你帅太多了吧?嘿嘿,嘿嘿!

他不接话,蔫吧吧地抽着烟,一个劲儿地瞅着我,不一会儿,脸像是被烟熏的,黑了一层。

他深吸一口,踩灭了烟屁股,他把我从双杠了揪下来,狠狠踢了我,“别玩了,滚回家!”

回到家,我妈正在厨房做晚饭,我爸走过去直接关掉火,把她扭进卧室里。

“孩子早产是咋回事?”我听见他吼,“我老早就觉着不对劲儿!”

我妈哭着骂:“又听谁瞎掰?不放心你去做亲子鉴定!早产怪我?挺着大肚子帮你洗衣做饭,擦灶台擦窗户!郑国庆,有点良心好好想想去。……”

我那时不懂什么是亲子鉴定,我揉揉酸疼的屁股,打开电视看动画片。一集结束,我爸拥着我妈才出来,一起挤到厨房做饭去了。

许多年后,我又一次被酒鬼郑国庆狠揍后,我问我妈:“他到底是不是我亲爸?”

我妈颤抖着嘴唇骂我:“你这话问的,真是混账!”

然后她翻箱倒柜,找出发黄的一张鉴定书扔给我。

wc,还真去鉴定了。TMD,我还真是这个暴君酒鬼的儿子。

我上小学时挨打,当然也不是我喜欢惹是生非,大多也是出于正当防卫罢了!

三年级时,我和同学打架,从路基上打到河床,我把他鼻子打到血流不止,因为他竟然在女同学面前,突然拽下我的裤子。小爷我虽然零件齐全 ,件件精品,但是在太阳下,在女人面前示众,该是怎样的耻辱!

四年级时,我和同桌打架,是因为他说骂我是小偷,偷了他的铅笔,我拽起凳子,照在他的头,轮圆,砸下去,他的脑袋便流了一脸的血,像涂了番茄酱的面包。

我被老师押送回家,告状自不必说 ,我爸懒得听我辩解,揍起我来,绝不手软。他的大手一提溜,扔死狗般的 ,把我扔进小卧房,抽打得我像一只失去方向的陀螺。

那又怎样?我最恨被人冤枉!

我咬着牙,不喊叫,不讨饶,我就是一只榆木的陀螺,任他抽,由他打。总有一天,当我有足够的力量,要让这个独裁者,尝尝我的皮鞭,我要百倍,千倍的奉还给他。

我凶狠的眼神激起他的疯狂,打累了,他抽支烟休息,大概想测一测我的痛觉,拿烟头来试验,我的哀嚎总让他很畅意。

当他打我时,我妈在门外捶门哭叫,女人,就是这么无能,懦弱,她保护不了我,也保护不了自己。

无数次,当我偎依着靠近我妈,我爸便一把扯我过去:“男子汉,不许这么娘儿!”

无数次,他抡起巴掌拍在我妈的脸上:“不许和男人说笑!”

那时,我妈下岗了,把一楼的院子搭了个顶棚,开了个超市。

“人家来买东西,我不能苦着脸吧?”我妈哗哗掉泪。

“反正就不能和人调戏,像个卖笑的婊子。”我爸喘着粗气。

我爸这人很变色龙,前一秒是魔鬼,后一秒就扮演天使。打过之后,他又想方设法地哄着我妈,买衣服,送化妆品……,不出一天,我妈顶着熊猫眼,就从冰块,融化成温暖的水。

真是个没有骨气的女人!不可救药!

我无数次拍着胸脯劝告她:“妈,你和他离婚!等我长大,我来养你!”

她总是皱着眉,剜我一眼,骂我是兔崽子,狠心肠烂心肺的东西…… ,别这样说你爸,他其实活的很憋屈……。

他怎样憋屈我不管,反正他的手段,在我这个无效,他买的玩具,我装作喜欢的玩一会儿,然后扔床底下。

我有心理阴影,总觉得那玩意是用挨打换来的,一看到,我所有的伤疤都次第复活了,皮肉又绽开一次,开着血色淋漓的花朵。

尽管深秋的风有一点冷,我还是在靖江公园石椅上躺了一会儿,估计脸色不那么红肿,才起身往家走。不然,我妈看见了,又哭哭啼啼地,以为我又惹事了,我最见不得女人哭!

沿着街道往家走时,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天空飘着细细雨丝。

一只白色的流浪狗,在兰州拉面馆的门口打转。忽然,他停在半米高垃圾桶边,前爪扒住边缘。大概垃圾桶没装太多东西,撑不住他的重量,“咚”的一声,翻到在地。它小小的身体一半进到里面寻觅,一个店员走出来,朝露在外面的屁股就是一脚。它滑稽地和桶一起滚了两米远,才满身菜汁从桶里转了出来。店员骂骂咧咧把桶捡回来,它夹着尾巴钻进绿化带溜走了。

最近这附近的流浪狗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呢?我有点纳闷,可是和我有关系吗?

小时候,我一直想养一只狗,想把爷爷家的狗带回来,那时我爸说,养你已经够特么的烦了,敢带回家我就杀了当下酒菜。

我只好作罢。

就他,每天晚上喝三两就醉的酒鬼,说得出做得到。

雨还在下,行人稀少,我裹紧单薄的快要湿透的衬衫,拐进巷子口,再穿过前面的路口就到家了。

一个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却又清晰真切地传过来,我环顾前后左右,并未看到人。

这可真诡异!我从来没怀疑自己的听觉有问题。

蓦地,我看到左手边的地上,有一个碎裂的花盆和一个倒卧的仙人球。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高大的路灯亮得刺目,几秒后,我才适应了光线。三楼阳台上的暗黑的影子渐渐清晰——我操,那不是一个小孩子吗?他抓着一根钢管,像一只猴子一样挂着。他哭泣着,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抓紧了,别松手!”我的心瞬间紧缩,后背冒出冷汗。来不及细想,我立刻跑过去,朝上面大喊!

不知是坚持到了极限,还是被我的喊声吓到,那熊孩子突然放开了手,直直地坠下来。

哇靠!空气瞬间凝固,时间仿佛静止,我本能地飞身过去,凝神静气,伸出手去接。“呼”的一声,小东西击穿空气,带着风雨,挂着泪痕,被我牢牢搂在怀里。绕是我身体健壮,还是被冲击力震得胳膊一麻,一个趔趄,坐在湿漉漉的地上。

我站起来,定睛细看怀里的“高空落物”,这不过是一个二,三岁大的男童,呆头呆脑地看着我。

“你家大人呢?爬窗户,多危险!”我问。

他忽闪着眼看着我,不说话。

这呆子,是不会说话,还是吓傻了?

我看了看他坠下的楼层,心中有数,便带着他进入前面入户门,进到电梯。

我腾出一只手敲门,半晌,门才开了,饭菜的香味飘过来。一个老奶奶戴着围裙站在门里。她又矮又瘦,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稀疏的白发,眼皮垂塌,眼神晦暗迷离。

她像是没睡醒似的,梦游一般地,徒劳地想辨认着什么。

“奶——奶——” 小孩身体前倾,冲着她伸开胳膊,放声大哭。

老奶奶像是被突然惊醒过来。

“咦,真是乐乐呀,刚才不是在卧室看动画片吗?”她惊得眼球都掉快出来了,右手抓紧一柄油晃晃的锅铲,木偶似的钉在那儿。

“从卧室阳台掉下来了,幸亏我接着了!”

“叮当”锅铲掉落在瓷砖上,一声脆响。

我把孩子塞到她怀里,她紧紧搂着孩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个老奶奶真是要命,反应太迟钝。至于孩子怎么掉下去,关我啥事儿,应该是孩子爹妈操心的吧。

我甩了甩湿哒哒快垂到眼睛上的头发,按了电梯,回身帮她关上门,便下楼走开了。

被饭菜勾起了食欲,我的肚子咕咕叫,很久没有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又冷又饿,我飞快地走过巷子,拐进我家楼栋。超市里黑灯瞎火地,我妈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守在店里的,那些闲散的老头老太总喜欢在房檐下打麻将。

我摸了一下门锁,又推了推,确信妈妈不在超市。

我从后面楼梯,进了楼栋。5楼301是我爸死后,我妈用公路局赔偿的钱,买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这是我爸唯一留给我们的东西。楼下的房子就只当做超市用了。

我咣咣地敲了敲门,声音回荡一会儿,没人应答。我只好从肩上摘下书包,就着昏暗的灯光找钥匙。

里面黑灯瞎火的。妈妈去哪里了呢?

我一边疑惑,一把摸索着打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咔哒一声,吊灯照亮了客厅里的一切。看上去和平时有点异样,沙发整整齐齐,餐桌和茶几一尘不染。平时,妈妈太忙,很少有时间整理房间,沙发上堆衣服,茶杯胡乱放,是通常的场景。

衣服湿透了,来不及细想,在门厅穿了拖鞋,我便去卧室衣柜里找衣服。打开衣柜,衣服叠得像一摞书齐整,并按季节归了类。

老妈平时嫌弃我老是把衣服弄乱,让她白费功夫,很少帮我整理得这样仔细,今天脑子锈了吗?

我很快找到长袖T恤衫和一条牛仔裤,坐在整理一新的床上,一边换衣服一边纳闷:“妈妈去哪儿了?

饿着肚子,我到厨房转了一圈,厨房里也收拾得几案明净。我揭开锅盖,是一口冰凉的空锅,比我的肚子还要空。我晃了晃水瓶,满满当当的,心里稍安:还是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再说。

拎着水瓶来到客厅,在茶几上找到我的蓝色水杯,水杯下面压了两张A4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字。

这是妈妈第一次写给我的信,有什么不能当面说,要玩消失吗?

我忐忑不安读着,陷入沮丧和愤怒。

别放弃,等待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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